秦关募地转头,不再去看宗衍的笑脸,道:“既然宗兄无事,我便回去了。”
楚秋篱暗暗觉得秦关真的不适合与人言辞往来。
宗衍上前一步,“且慢。”秦关诧异回身,宗衍继续道:“二位不妨留下来喝杯茶。”秦关眼神黯淡,却也点了点头。
楚秋篱垂下眼思量片刻,忽然抬头道:“今日师父有任务交给我,我便不多留了。”宗衍也没有再挽留,表示理解,可秦关并没有现,宗衍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睛里有了种别样的光彩。
秦弦落正带着白凰在五青门山下散步,却觉一阵地动山摇,她目光一凛,拔剑就向风口处一斩。
“好修为!”那人隐匿在风中,边笑边作出回应,对着秦弦落又是无形的一掌。
这掌风极其霸道,秦弦落没法硬接,白凰尖利地鸣了一声,用巨大的翅膀挥向地面,一阵更为霸道的劲风对上掌风,击出来的气浪使得双方各退一步。
“不愧是上古神禽之后,还没长成形就如此厉害。”那人轻蔑一笑,道:“老夫也不是刻意来寻晦气,不过秦姑娘若是不想让你那宝贝师弟受伤,就来白远峰下赎人吧!”
狠话一放,那人就没影了。
楚秋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道:“秦师姐,方才是什么人?”
秦弦落心里一惊,看到回来的只有楚秋篱,“次啦”一声撕下衣衫一块布,用灵力写上“白远峰秦关有难,来!”,就把留言交给楚秋篱让他送去主峰,自己则御剑而去。
宗衍封锁了整座白远峰,自己背着昏过去的秦关来到山脚,把他放在一棵大树下。他就这么席地而坐,等着人来赴这场戏。
敢来单刀赴会的,也许只有那位秦姑娘了。
楚秋篱终于跑上闲风阁落索居,段沉璧像是已经准备好一切一样等着自家徒弟的到来,看到楚秋篱满脸的汗水,丢过来一葫芦酒,道:“将就着喝,跟我来。”说罢对着地面一挥袖,显现出早已布好的传送阵法,拎着楚秋篱的后颈就走入阵中。
片刻后,二人到了白远峰山脚下的一片隐秘之处。
他们看见宗衍坐在昏迷不醒的秦关身旁,仿佛在等待什么。不出片刻,秦弦落来了。
她背着自己的剑,眼神严肃,那把雪寒剑即使在炎炎夏日,也散着森森寒意。
宗衍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双手背在脑袋后面靠着大树,听见秦弦落的声音,却依旧悠哉悠哉晃着翘起的二郎腿,并不回头。
秦弦落本是十万火急地赶来,这会看到秦关正好好地睡着,胸口随着呼吸慢慢起伏,就也安心地席地而坐,没有随意开口,只是淡淡地看着宗衍。
宗衍笑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道:“秦姑娘,有酒吗?”秦弦落眼神微微闪动,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酒瓶,递给宗衍。
宗衍也没客气,接过来喝了,味道淡淡的,含着桂花幽幽的香味,秦弦落问:“白远峰的所有人呢?”宗衍这才坐端正,回答:“秦姑娘觉得呢?”秦弦落不答,却又问:“白远峰的魔物,与你有关?”宗衍笑道:“秦姑娘如何得知?”
他看着秦弦落,对方坐着的土地面积过宗衍占地的两倍还多,一身肥肉,看不出年轻女子身材凹凸有致的线条,连着脸上,都是堆在一起的五官。可是就算宗衍前世没有见过秦弦落的真容,也觉得这位秦姑娘,她的“美丽”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美,与外貌无关,与修为无关,与身份无关。如果非要说出个形容,那就是气度吧。
秦弦落抬眼,道:“直觉。”
段沉璧小声说:“女人的直觉还真是有意思。”
楚秋篱没理他。
宗衍道:“秦兄若是有秦姑娘这么敏锐的直觉,就不会任秦关在宗某这里吃暗亏了。”秦弦落微微挑眉,这就是承认了?她语气冷漠,道:“与魔物混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志趣。”
宗衍反嘲:“那牺牲自己的一辈子去为卑鄙小人卖命,就是好志趣喽?”秦弦落猛地一怔,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宗衍就道:“秦姑娘,事已至此我不想再浪费什么时间,所谓你想要的答案,终会有回应,可是现在,如果想要带回秦兄,就和在下比试一番吧。能打得过在下,在下就把秦兄还给五青门。亲自去把一切做个了结,如何?”
楚秋篱心里一跳,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自己的师父,段沉璧的眸子里却还是一片淡漠,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那边宗衍话音刚落,雪寒剑就破空刺了过来,宗衍腿一扫,像片枯叶一般在风中飘起,“来得好!秦姑娘果然痛快!”他嘴角一弯,打了个响指,左掌凝聚出一条灵弦。
那灵弦如同与宗衍有感应,灵蛇般弯弯曲曲向前而去,缠绕在雪寒剑上,想要收紧。秦弦落惊觉对方这一招的诡变,又加一掌打到剑柄之上,生生震开灵弦,宗衍也不急,左手再次凝出一条灵弦,去攻击秦弦落。
秦弦落在修真界少有敌手,这么两招下来,她的虎口竟微微起抖来,心道不妙,迅结印对抗灵弦,宗衍那边也丝毫不慢,结出更多灵弦向前铺开,几十根弦聚在一起,竟合并为一朵莲花的形状,像极了白远峰传说中第三代掌门人的绝技千叶莲。
只见那朵蓝色的“莲花”花瓣尖细如麦芒,带了十足的锐气对着秦弦落飞旋转而去,秦弦落也不慌,雪寒一挥跃上树梢,转身时顺势劈下连续三道剑光,宗衍被这霸道的剑气逼退两步,再次结出灵弦,把劈开的千叶莲断弦重新凝聚于手中,化为一把赤色的弓,他望着站在树梢的秦弦落,轻轻一拉手中的弓,竟“嗖”地一声射出一支蓝色的冰箭。
秦弦落瞳孔紧缩,这不是白远峰引以为傲的冰火弓箭绝技吗?传说只有三位前辈才会此诀窍,为何宗衍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就可以用一根根毫不起眼的灵弦化出各种力量惊人的灵器?!
楚秋篱心中震撼到了极致,怪不得初次看见宗衍手中的灵弦觉得熟悉,原来,那是前世人人谈之色变的傀儡丝!
不过秦弦落不愧是秦弦落,越到绝境,她的斗志就被激得越高。雪寒已经不能抵抗来势汹汹的攻击,她迅使了个千斤坠,落到地上,手中打出一道符咒,引起地下的水柱,攻向宗衍。
宗衍上辈子只在全盛状态下才重创秦弦落,如今秦弦落虽然年轻修为还不算精湛,可自己也是修为一般,虽能化出千叶莲、冰火弓箭等灵器,战斗力却不能和列祖列宗相提并论。
不过,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道水柱自脚下喷薄而出,宗衍似是没有注意,被重创了一下,倒了下去、秦弦落眼疾手快,等宗衍支起上身,雪寒就已经架在了他的颈侧。
段沉璧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下了定论,他道:“他故意的。”
秦关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卧房里。
淡淡的熏香浮在鼻尖,他募地坐起身来,找寻着什么。楚秋篱从屏风后走出,道:“别找了。宗衍已经被关押至五青门地牢,明日听候修真界审判。”
“轰。”秦关的脑中像是炸开,他愣在床上,一时间像是傻了。然后他抬头急促地道:“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关他!”坐在桌边的秦弦落上前一步,眼中尽是质问的神色:“你真的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事吗?还是说,你不肯知道?“
”你自己也曾说过的,离月镜在白远峰那么多年平安无事,一朝一夕间突然难必然有人搞鬼。如果就算知道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那你慢慢解释不就行?为什么一醒来就那么着急地找他,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鬼吗?”
她眼中全是苛责与质疑,又补了一句,“恐怕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才一早急匆匆地私自去了白远峰吧?”
楚秋篱觉得这位秦师姐真的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秦关满眼通红,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宗衍不仅要瞒着他那么多秘密,也不知道总要为什么要给自己的茶里面下昏睡咒,一切都是乱的,太乱。
一时间,他这几日经历的一幕幕都充斥在了脑中,他不是宗衍,没有活过两辈子;他不是秦弦落,能够理智地去分析身边的人和事;他不是楚秋篱,可以在知道被欺瞒后也保持冷静,他也不是任何其他人,能随意和宗衍一刀两断。
他只是一个悟性不错的少年,懂得克制情绪表现得温和有礼,除此之外,他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旁人差了不知多少距离,就连比自己年幼的楚秋篱也比不过,容易上当,容易冲动,容易感情用事。
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行为上早熟心理上晚熟的普通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