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灼向阿伊沙确认:“大王子,你说你曾给镇西军递了消息,让他们派人出关迎接和亲队伍?既然你有意隐藏行踪,那是如何传递这个消息的?”
阿伊沙道:“我入关时用的是行商过所,估算着和亲队伍快到了,就用陌赫使臣的印鉴写了一封文书,让巴丹给大宣鸿胪寺派驻边境的典客送去。文书上写明了队伍的行进路线和预计抵达的时日。之后应是典客与镇西军联络,调兵遣将出关去迎接,我本身没有出面,他们都以为我还在和亲队伍中。”
“原来如此,大王子确实谨慎。”申屠灼颔首,“我这边查到,阿兄当夜突然接到紧急调令,出关执行非常规的寻常任务,要求他们护送即将入关的一支重要商队。毋庸置疑,所谓的商队就是陌赫的和亲队伍。”
“和亲队伍为何被描述成商队?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谭怀柯道。
“我阿兄出关迎接,却久久未归,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所以镇西军定会派人来巡查核实,也就是阿嫂听到刺客清晨提及的那一拨人马。这支巡查小队发现了营地的惨状,一面派人驻守,一面回城禀报,之后才来了大部队,将整个河谷封锁,清扫战场痕迹。”
“应该是如此。”谭怀柯道,“我没遇上镇西军的大部队,那会儿已经离开了河谷,往阳关的方向走,昏迷在半路,被人牙子捡走了。”
“所有人的尸首都不见了。”阿伊沙道,“很显然,尸首、车马、骆驼、货物,这些全都在镇西军手中,但他们捂得很紧。”
“我猜镇西军在派遣大部队来清扫河谷时,就已经得到命令,要将此事死死压住。和亲事关两国邦交,军令如山,参与收殓尸首的将士们也不敢对外言明。因而战报上只说我阿兄战死,送回了阿兄的兵器作结,其他一概不提。”
阿伊沙冷哼道:“事情虽不在大宣境内发生,却被强行压在了镇西军手中。我不知大宣朝堂要如何处置,但阿斓不能白死,与我们陌赫的和亲要如何收场,总归要给个说法!”
谭怀柯沉默不语,她父兄的尸首多半也在镇西军那里,还有阿母的遗物,也不知还能否重见天日,让她送回阿母的故乡……
阿伊沙的忿恨申屠灼并不在意,只是见谭怀柯忧虑,他安慰道:“此事不急,和亲队伍遇袭,我不知朝堂中那些高官作何想法,他们想要拖延也好,想要耍赖也罢,但有一个人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们大可以等他来做决断。”
“谁?”阿伊沙诘问。
“等他出面了,你自然就会知晓。”
回城的路上,谭怀柯也很好奇他说的人是谁,不过申屠灼讳莫如深,说他也不确定那人会是什么态度,又会有什么举动,静观其变就好。
谭怀柯便不再多问。
三人再次入关,没有受到任何刁难,核验过所的官差还跟申屠灼套了近乎,说自己是露得县人,引渠的时候能不能离他家田地近一些。
申屠灼打着哈哈,声明自己图还没画完呢,不要瞎打听了。
入关后谭怀柯用胳膊杵了杵他:“没想到啊,你那引渠图当真是民生大计,这就在百姓里头传开了……申屠二公子,你的口碑也算是好起来了。”
申屠灼悄悄自豪:“那是当然,你就等着我察举夺筹吧。”
两人在前面小声说话,阿伊沙跟在后头,目光始终落在谭怀柯身上,若有所思。
巴丹见到自家少主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分别之时,阿伊沙叫住谭怀柯,将蓝宝石珠串递给她说:“这个你拿去吧。”
谭怀柯连忙推拒:“不,这只是阿斓公主给我的信物,本就应当物归原主,殿下留着做个念想也好。”
“它的原主是阿斓,既然阿斓送给了你,就是你的。”说着他便要亲手给谭怀柯戴上。
“你你你干什么?怎么动手动脚的!”申屠灼上前拦阻。
眼看这两人要起冲突,谭怀柯赶紧接过来自己戴上:“既如此,我就收下了。”
回到住所,巴丹询问这一趟可有收获。
阿伊沙思忖道:“我们需得重新筹谋了,从大宣的处置手段来看,王妹说得没错,和亲一事,势在必行。”
临近岁末,申屠灼一下子繁忙起来。
似乎是要把之前的清闲加倍偿还,这阵子他忙得脚不沾地,府中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都不来谭怀柯的偏院蹭饭吃了。
这让沛儿都有些不适应了,边在筛子上晒胡椒边说:“二公子天天来蹭饭那会儿,觉得他脸皮真是太厚了,又馋又懒的,这些天没见到人,倒是觉得院里太过冷清了。大娘子,二公子在忙什么呢?”
食肆快要改造好了,谭怀柯正在编写食肆的菜色和做法,随口回答:“要么是在乐府里排演祭祀歌舞,要么就是在画他那副引渠图吧。”
“哦,祭祀的歌舞不是早就筹备好了吗?”
“之前排得差不多了,说是郡守让他们先停一停,不知出了什么事,如今又要换新的曲子和歌辞,可不就把池乐官和小叔忙坏了。”
“真折腾人啊,做什么要换新的呢?”
正聊着,院门忽然被拍得砰砰响,沛儿擦擦手,去开了门:“二公子?我还以为是送柴的呢,回自己家怎么不走正门?”
“走正门容易被阿母逮到,到时候又要说教我一番。”申屠灼匆匆进来,张口就问谭怀柯,“陌赫那个什么苏尼罗舞,你会跳吗?”
“库普苏尼罗?”谭怀柯放下笔,惊讶地说,“会倒是会,但我跳得不太好,从前跟着学了点罢了,小叔你不会让我去乐府凑数跳这个舞吧?”
“用不着你跳。”申屠灼火急火燎地说,“但是乐府会跳这个的舞姬不多,时间赶不及了,只能一边教一边编排,还要重新做陌赫样式的衣裙,实在忙不过来了。你要有空就过来帮帮我,盯着舞姬排舞,哪里看着别扭就指出来。”
“可以啊。”谭怀柯立时有了兴趣,“我不仅能帮你们排舞,舞姬的陌赫衣裙也可以就交由我们织云布坊来做,保证给你们加急做好!”
“你还真会给自己揽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