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千远顿住脚步,低头,注视着贝莎菈怀里,一只小到单手就能覆盖的兔子,“……早。”
小兔子扒拉着姐姐的手臂,露出一张瘦瘦小小的脸,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染着水意,湿漉漉地望着他:“请、请问,我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吗?”
千远盯了它片刻,移开视线,淡然回答:“可以。”
小兔子双眼一亮,立马脱离姐姐温暖的怀抱,蹒蹒跚跚地跟在千远后边,挨着他一齐坐下。
坐到树杆的一瞬间,千远猛然觉,自己身旁多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女人穿着裙摆宽大的纯白褶裙,肩上披着厚而长的米白色外套,脚上是一双崭新的皮鞋。她面容模糊,浑身上下都白得不可思议,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她的色,是一种趋于冬日积雪、近乎病态的苍白。
她静静地端坐着,腿上压着一本黑色封面的书,脊背挺得笔直,瞧起来病弱无比的身躯却由内而外散着一种强大、宽厚而温和的气息,好似春日里冲散冰雪的一抹溪流,令人敬畏,又感到亲切。
她似乎是刚来,又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只是千远一直没注意到她而已。
“女巫小姐,早上好。”小兔子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贝莎莎。”女人音调上扬,语气却轻柔得如同一片空中飘荡的羽毛,“睡得怎么样?”
“很舒服……”贝莎莎揉揉眼睛,短暂的清醒过后,又开始犯困,"姐姐怀里……暖洋洋的,醒来,还能看到最崇拜的……先生……呼……”
语音刚落,贝莎莎便蜷成一团,又睡着了。
女巫取下外套,铺在贝莎莎身上,继续说:“那你呢?”
她问千远:“你睡得怎么样?做噩梦了吗?”
千远摇摇头:“没。是好梦。”
“这样……是好梦就好。”女巫轻叹口气,喃喃道,“一直以来,真是辛苦你了……”
「——」
贵妇兔提着裙摆,姿态优雅地弯腰曲膝,做出最后一个谢幕动作,零散点缀衣角的小白花随风摇曳,胸口的红水晶华光流转、熠熠生辉。
女巫带头鼓掌,用热烈的掌声迎接贵妇兔的下台。贵妇兔跳完舞,又变成了最初高傲的样子,不知从哪掏出折扇,边摇边走到千远面前:“让开。”
“……”
千远平静地瞥它一眼,起身,离开座位,取代贵妇兔成为全场焦点,迎着众兔期待的目光抬起手,缓缓行了个礼。
——助手兔不会喊他先生,更不会用这么亲切热情的态度招呼他过来;贝莎莎每根本不认识他,更别提对他抱有崇拜之情。
能坐在女巫身边,与女巫关熟络,还被所有兔子称为先生的角色,千远目前只能想到一个。
——魔术师,艾罗·夫德托。
从贝莎莎清澈的瞳孔里,千远看到自己的模样,是一只穿西装、打领结的兔子。
他成了艾罗·托德夫。
而现在,是他的魔术表演时间。
千远轻轻呼出一口气,纤长的五指并拢,掌心一盖、一翻,十二张整齐堆叠的半透明卡牌顿时出现在他手中,引起一阵惊叹。
「玩家[千远]使用技能【十二收集牌】」
在没有任何道具或场外支援的情况下叫千远表演魔术,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但在游戏给的技能加持下,糊弄一场,千远觉得问题不大。
纤薄的卡牌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翻飞,黑白的牌面相互交织交错,堪称锋利的边缘闪着寒芒,若离若合,共同上演着一出盛大表演。
在没成为杀手之前,千远曾在赌场工作过,并在那里学习了一手漂亮花切。
虽然花切算不上魔术,但用来炫一手,充实下表演时长还是可以的。
卡牌在指尖灵活飞舞,腹部许久不曾涌动的凉意,忽然再次行动起来,眨眼间便窜到了他正在动作的手心,黑色纹路如水波般荡开。
黑色的小触手一个接一个冒出,黏黏糊糊地伸长躯体,去勾千远葱白如玉的手指。
漆黑稠状的液体不断扩伸,懒懒地搭在千远的手背、指关节与指尖上。刺眼的白与显目黑紧紧纠缠在一起,仿佛一副浑然天成的画卷,势必要永远地融在一起,永不分开。
千远行动受阻,切牌的动作有所降慢。他抽出余光观察兔群和女巫,现它们的面色依旧平静自然而专注,像是根本看不到这坨在他手上胡作非为的不明物。
不明物显然也知道这点,行为愈放肆起来,猝然扩张的液体几乎想要包裹他的整只手……
“啪!”
千远猛地双手合十。
不明物“啪叽”一声,被他连同卡牌一齐拍扁。
“现在,有一张牌不见了。”千远全当无事生,平淡道,“猜猜看,它在哪里。”
他张开手,将卡牌一一摊开,兔群数了数,确实少了一张。
它们顿时提起兴趣,专心致志地找了起来。
女巫原本端端正正坐着,没有任何动作,看起来对寻找消失的卡牌这件事并不感兴趣。但瞧大家都找得不亦乐乎,她的手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终于,她选择抛弃矜持,跟随兔群一起加入到寻找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