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接过来,低头写下一个“林”字,字迹清隽。
他抬起头想告诉张扬他的名字的时候,听见老师叫到“张扬”。
身旁的人大声应了一句。
“你坐在第三排,周子良旁边。”
张扬伸长脖子朝第三排看了看,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向林佑摆了个笑脸,有点惋惜地和他告别:我太矮了,不坐前面看不着。
这以后很久,他们工作之后再到四中相聚,张扬怅忆往昔细数她同桌的那些人儿,有周子良、有罗依然、有同桌半个学期就转学的杨清、还有幼儿园时候的陈洁,独独没有提到过林佑。
他们一度在初中开学的时候同桌过半个小时,她借过一枝笔圆珠笔给他,他至今也没有还。
上学的时间总是过去得很快,以林佑为中心的男生小团队初渐形成规模。
林佑很快成为大家眼中的焦点:成绩好,爱玩,走到哪都能叫上一伙男同学。
这个时候年轻的男孩女孩已经有些情窦初开,校园里会看到低头红脸的心动和蠢蠢欲动的情愫。很难说清楚那时候的心动是从哪节体育课上他的一个灌篮,或者哪个午后一个不期而遇的背影,总之,林佑吸引了很多女同学的目光。
那时候他总是逃课,下午最后一节课不上,叫上几个人一块去网吧游戏或者打球。很多次周子良会被巡逻而来的父母拎着耳朵带回家,但林佑不会,他爸爸似乎有新的对象,偶尔能看到一个年轻的阿姨在他家里出入。
从周子良口中得知张扬是个女孩的时候,林佑禁不住抚额角,为自己当初的判断感到可笑。他还在这之后留意看了看她,她总是留着短发,行事作风和男孩无异。林佑在上课的时候,抬起头来总是能看见她和周子良在抢文具盒,或者用笔敲在周子良脑袋上嘲笑他的考试分数。
周子良和张扬的关系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最开始他还只是偶尔抢一块她的橡皮或者修正液,后来开始用修正液在她桌子上画乌龟。这个矛盾在一次体育课上彻底激化然后崩盘。
10月下旬,天气开始转凉,但阳光依然充足。
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的体育课是人最少的一节课,经常有同学上着上着,趁老师不注意,就拎着书包偷溜回家了。
张扬刚跑完400米,额边上渗着薄汗,气喘吁吁地跑到操场边的水笼头洗脸,转过头就看见周子良还有几个男生提着书包要溜。
她玩心四起,冲周子良大声喊:“周子良,这么早就拿书包走啊?老师说提前下课了吗?”
周子良有点窘,紧张地往老师的方向看了看,生怕被抓了个现形,“你小声点。”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们这么多人是不是又要去网吧?”张扬有点得意。
周子良远远地看见体育老师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转头压低了声音和张扬说:“你别打小报告好不好?”
张扬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机会,想趁机出口恶气,“你做梦。”
眼看着一伙的男同学都已经溜到停车场了,周子良沉不住气,放低了口气说:“怎么样你才肯不告状?”
张扬的眼睛亮了亮,扬着眉毛说:“怎么样都不肯。”
周子良恼了,“那你去告,我不走了。”
他有点泄气地低着头往回走。
忽然他停住脚步,盯着张扬看了一分钟,皱着眉大声道:“张扬你怎么屁股流血了?!”
这句话立马引来操场上同学的侧目。
张扬脸“唰”地红一片白一片,指着周子良说:“你胡说什么?”
“真的,你看你,裤子上有血。”周子良还特意走近了一些,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把屁股摔烂了吧。”
张扬对这个下午记忆犹新,清楚地记得她转过头看到男同学的一脸坏笑,和女同学的窃窃私语。她不知所措,差点就要哭出来,眼眶红红的,听见身边周子良报复性质地起哄说:张扬把屁股摔烂了。
“别说了,快点走,要不然就给捉住了。”周子良被人拉了一把,林佑拿好单车催促他快跑。
周子良现在的注意力已经转移,比起逃课,取笑同桌更来得有意思。
他扬着眉抱着胳膊观察张扬懊恼的表情,从中得到报复的快感。
林佑是知道的,他本来就比同年纪的人要懂得多。
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张扬,从来没见她这么难堪过,脸涨得微红,又气又恼,完全没有往日大大咧咧男孩子的模样,好像下一秒钟就会哭出来。
黄昏的夕阳在远处铺开,林佑发现她的眼角有些晶莹,他心里突然莫明地一恸,用手搭在周子良肩上,拉着他往前走,皱眉道:“这有什么意思啊,走啦。”
“啪”周子良的后脑勺被一本作业本狠狠地打了一下。
他捂着脑袋转头,看见一个穿蓝色裙子白衬衣的女同学,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周子良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没底气地问:干什么啊?
那个女同学走近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过张扬,一路小跑进了女厕所。
这个女同学叫罗依然,班里的学习委员。
她附在张扬耳边说:“不要怕,你是来那个了。”
张扬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什么是那个?”
她们在女厕所里呆了很久,张扬从她口中得知这根本不是什么该死的“摔烂了屁股”,而是女孩子都要经历的月经初潮,她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把周子良恨得牙痒痒。
从厕所出来,张扬脱下外套在腰上打了个结,试着遮住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