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成溪站在原地喘息着,身子晃了晃,像是要倒下去,但终究还是站住了,踩着白骨一步一步向着凌玲走过来。
“你要杀我吗?”凌玲忽的歇斯底里起来,她被钉在白骨上动弹不得,说是歇斯底里,其实也只是歪着头用大眼睛死死瞪着曲成溪。
“你和我的傀儡有什么区别呢?”
曲成溪的脚步顿了一下。
“就算挣脱了吊线,你也不是个完整的人了……你的一生已经被花月教毁了!你以为你出淤泥而不染吗!你以为你还能洗心革面混入正道堆里吗!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足够天诛地灭!咳咳咳……”凌玲的嘴里涌出大量的血沫,双腿已经开始不自主地抽搐起来。
曲成溪喘息着走到她面前,看着凌玲的脸色逐渐灰败下去,他只觉得悲哀。
“是我的错。”他伸出手,抚摸上凌玲灰败的脸,“我应该在知道你无可救药的时候就杀了你,不应该心软……”
不该尝试教你,也不该尝试救你,将你杀死在那槐花飘落的树下,总好过一路错下去,走到现在这般模样。
凌玲的瞳孔猛然收紧,然后剧烈的颤抖起来,那向来凌厉骄傲的眼底泛起红色,她就像个委屈的小姑娘,终于哭了出来。
她这辈子从来不在人前落泪,上次一次落泪还在坐在自家的床上,不久后她举刀砍死了父母弟弟,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那时哭了,她伪装成冷血的模样告诉所有人自己有多狠,却被曲成溪一眼识破,如今此生最后一次落泪,也是在他面前。
“我恨你!……我恨你!”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来,凌玲这辈子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为什么你不早些出现,为什么你来的那么晚!……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在当初在她被父母兄弟欺辱的时候,能有一个像曲成溪一样的人出现,抱住她,识破她脆弱的内心,告诉她你的路还长,我可以帮你向前走,那她砍向亲人的刀子就不会落下来,她就不用那么拼命地用心狠手辣武装自己,追求那从未得到过的安全感。
从滚烫的鲜血溅满她稚嫩的脸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覆水难收。
曲成溪抱住了她。
那温暖的怀抱让凌玲剧烈颤抖的身体逐渐安静了下来,曲成溪在她耳边微不可闻地说了声:“对不起。”
下一秒,锋利的刀尖捅进了凌玲的心脏。
凌玲睁大了眼睛,但这一瞬间,她的眼底没有震惊,没有愤怒,只有平和,仿佛疯魔了一生,终于可以休息了似的,露出了释然的平静。
当啷。
匕被抽出,掉在了白骨堆里。
曲成溪靠在了凌玲的身上,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席卷了身体,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世道无常,人生惘惘,有些遗憾是注定的。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在儿时最脆弱的时候碰到萧璋,而不是沈钦。
但天道不可违,他们都是命运中的浮萍,无法左右自己前行的路。
“沈钦抓住了张显……”凌玲的声音就像是烛火燃尽的最后一丝光亮,一吹就会散似的。
曲成溪仿佛被雷劈,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沈钦已经知道了……”
那一刻曲成溪本来就毫无血色的脸几乎如同白纸,一把抓住凌玲的肩膀:“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知道的!张显明明昨天才跟我通过信!这不可能!”
“你看……”凌玲的笑容天真的像是即将坠入美梦的孩子,“沈钦根本不用亲自来抓你……因为他知道……你身上的吊线……从来都没有断过……”
“吱吱!!”
空中,萧璋带着香香闪电般地飞向城郊。
萧璋:“闻到味道了吗!”
香香飞快点头:“吱!”
这边的天空都和城中的不一样,萧璋已经冲进了浓云中,闻到了越来越浓重的魔气,那种辛辣妖邪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