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山田小春的愧疚感本就在一直折磨著他脆弱的神經,情緒搖搖欲墜,此時在聽見萩原研二篤定的話語時,就好像法官落下的最後一錘,直接打破了他所有佯裝的模樣。
是的,他從最開始就猜到了兇手,早在桑島真澄說想要往黃金水壺裡添水的人是山田小春的那一刻——因為他從小春那裡聽來的回答並非如此。
「水?那是我自己加的。真澄說這是最後一場了,她想演得更真實一點,問我介不介意往裡面添點水,這樣前排觀感會更好一點……我覺得她說的也有點道理,就答應她了。」
「我不是故意想要隱瞞……小春說是真澄她……我只是不想在失去小春後又失去……真澄她為什麼……」
顛來倒去的話語沒有邏輯,也連不成順暢的語句。最後,渡邊太一隻能不斷地重複:「對不起,小春,對不起……」
男人的態度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解釋得相當清楚了,萩原研二看著在他面前失聲痛哭的男人,奪眶而出的眼淚在塗滿粉底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難看又滑稽的痕跡,但誰知道這些淚水究竟有多少是為山田小春流的,又有多少是為自己的私心呢?
最後,萩原研二說:「如果真的感到對不起的話,就說清楚她究竟說了什麼吧。」
渡邊太一痛苦地彎下腰,終究還是悶聲回道:「是真澄。」
「小春說,是真澄想要往水壺裡添水的。」
*
萩原研二和渡邊太一回來了,一個神色沉重,一個失魂落魄。
原本坐在椅子上消沉低落的桑島真澄抬起眼看向了他們,忽然輕輕彎起唇角笑了一下。
沒有聲音,但鹿島游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的異樣。雖然她本質上只是見不得女孩子在她面前傷心,所以會忍不住時刻去關注著她。
就像是察覺到了鹿島游的注視,桑島真澄不避不閃地朝她回望了過來。隨後慢慢直起腰身,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掉自己眼角的淚水,也擦乾淨了臉上哭花的妝容。
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搖身一變,從悲痛欲絕變成了平靜冷漠。
這下子,所有人都注意到她反常的異樣了。
桑島真澄放下手帕,環顧了一圈周圍,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如何,未來的警官們,我的演技也很不錯吧?不比小春差吧?」
市之宮杏微眯起眼睛:「看來,有人想要承認自己的罪行了?」
「不承認也沒辦法了吧。」
桑島真澄狀似苦惱地蹙了蹙眉心,隨後鬆開眉梢聳了聳肩,嫌棄的視線瞥向渡邊太一:「有些人連撒謊都撒不好,被這些學生隨便試探一下,就全部都招了吧?」
「所以他跟你說了什麼?是我去監控室了,還是在我的包里找到毒藥了,又或者是在藥盒上檢測到我的指紋了?」
渡邊太一似乎意識到什麼,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半步:「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沒有毒藥,也沒有指紋,只除了沒有料到你會去問小春水壺的事情,並從她這裡得到答案。我本來還以為你能瞞過去的……算了。」
說到這裡,桑島真澄忍不住輕嘖了一聲:「就是因為你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我才會拒絕你的追求,你的喜歡對我來說一無是處——渡邊太一,你到底還能做到什麼?」
說著她還看了眼鹿島游,臉上冷淡的表情微微緩和了一些:「喜歡你還不如喜歡這位小哥,至少他還有一張非常好看的臉。」
唐突被點名的鹿島游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眼前的視線就被市之宮杏遮擋了。大小姐非常警惕地盯著桑島真澄,就像是護草使者一樣將鹿島牢牢護住。
鹿島游:「哎?小杏……」
還沒說完就被市之宮杏語重心長地打斷了:「不要跟奇怪的女人說話,鹿島君。」
鹿島游有點無奈。
她上前兩步繞到市之宮杏的面前,然後抬起手揉了揉女孩柔順的發頂,隨後微低下頭,將自己那張完美無缺的臉近距離懟到她的面前,刻意壓低了嗓音溫柔又低沉地在她耳邊說話:「不用太擔心我,嗯?」
一直以來都表現得非常冷淡高傲的女孩眨著眼睛望著她,默默飄紅了臉頰,小女生一樣乖乖點了點頭,老老實實跟在鹿島游的身後。
萩原研二嘆為觀止。
桑島真澄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而在安撫好炸毛的市之宮杏後,鹿島游便看向了她,問出了一個她非常在意的問題:「你究竟為什麼要殺了山田小春?」
她們難道不是相識多年的朋友嗎?又何至於走到這個地步?
桑島真澄卻像是覺得這個問題有多麼可笑般,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為什麼?」
她抬起手指將臉側的碎發梳至耳後,然後才不緊不慢道:「當然是因為嫉妒啊。」
隨後一字一頓的,仿佛要將牙齒都咬碎般從嘴巴里擠出:「憑、什、麼、是、她——」
「明明各方麵條件都是我比較好,我長得比她漂亮,家裡也比她有錢,演技也不比她差。最開始明明是我先加入的戲劇部,我才是王牌,後來在劇團也是。」
「直到《綠洲》的出現,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綠洲》徹底捧紅了她,而她的男朋友,那位寫出《綠洲》的作家,卻是由我帶來劇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