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漪赤红的双目中骤然滚下泪来,“你就是个疯子!”
“是啊!我就是个疯子!我没有解药,安嫤你是救不了了,当然,你也可以不救褚晏泽。”魏玄知倏然一抿唇,冷声道,“都退后,否则,褚大公子也是没命了!”他身后那些人皆是往明漪和薛凛看来,然后,握着兵刃,迟疑着往两边退去。
魏玄知携着褚晏泽一步步退出殿门,骤然又有箭矢破空之声而来,那些箭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错开魏玄知和褚晏泽,直直朝着薛凛的人射去。
薛凛的人手连忙挥起兵刃挡箭,不知又从何处奔来二十来号人,与他们斗在一处,掩护魏玄知携着褚晏泽撤退。
“都督!薛凛!”眼看着魏玄知和褚晏泽就要在视线里消失,明漪煞白着脸抓住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薛凛,促声道,“不能让魏玄知逃出去,否则后患无穷。”
“好!”薛凛沉声应道,而后抬手极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头顶,“我已让人去接陈大夫了,他擅解毒,放心!”
明漪略带两分茫然地抬眼看着他,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讷讷点了个头。
薛凛嘴角翕张,似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到底什么都没说,触在她头顶的手带着两分力道轻轻一压,下一瞬,他已是抽身,大步而去。
明漪骤然想起他身上的血腥味,在他身后促声道,“你注意安全,若是追不上,没关系,你更重要!”
薛凛的脚步微微一顿,片刻,低应一声“嗯”,便是快步出了大殿,带走了一部分人,许宥和大部分人仍被留下,他上前来请示崇宁帝,如何处置褚之裕。
崇宁帝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似又在瞬间抽没了一般,他颓然坐在轿辇中,目光落在不远处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安嫤的傅睿煊,眼中满是悲凉。听得许宥的声音,他才恍恍惚惚醒过神来,抬起眼看了褚之裕一眼,后者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崇宁帝目色微顿,半晌,才轻轻一挥手,哑着声音道,“先收监候审,着三司彻查!”
“是!”许宥领命,亲自点了一队精锐,将褚之裕押了下去。
殿内一瞬间沉寂下来,明漪脚步迟疑着靠了过去,在安嫤和傅睿煊身边蹲了下来,安嫤在傅睿煊怀中虚睁着眼睛,安国公跪在她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女儿,傅睿煊倒好似没有眼泪似的,只是瞬也不瞬地定定看着安嫤,好似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般。
“明漪……”安嫤看见明漪过来,挣扎着朝她伸出手去。
明漪忍住喉间的微哽,伸手过去将她握住,终于是哑着声问道,“为什么?我不是与你说了吗?那个孩子不是真正的小殿下,难道你没有告诉太子殿下吗?”
是的,那个褚燕汐抱回来的孩子,根本不是真正她亲生的那一个,而是在她分娩时,明漪便准备好的后手,连褚燕汐自己也不知道,在她的孩子出生时,便已被明漪派去的人用别的孩子李代桃僵,她清醒过来时,躺在她身边的那个孩子已经是明漪一早准备好的替身,至于真正的小殿下,则被明漪悄悄送走,与找到的传国玉玺一起送到了薛凛身边。
那日,明漪去东宫时,便告知了安嫤此事,安嫤虽有些利己,但都是人之常情,关键时候,明漪不难猜出她的选择,可此情此景,却全然在明漪意料之外。
“阿嫤告诉了我的。”傅睿煊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道,“只是,我们挣扎犹豫了很久,始终不忍让一个孩子背负这一切,他本是无辜,而且,他还那么小,来到这个世上,什么美好都尚未见识过……”
“是我!”安嫤轻叹一声,截断傅睿煊的话,“看着那个孩子,我就能想起我的囡囡,做了母亲之后,见着小孩子就格外的心软……阿煊不愿,是我硬逼着他。我曾经自私过,明漪……之前对你做的事儿,我一直后悔着。”
我早该认出你的
“我不想再有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儿了,所以……我不后悔!”安嫤贴在傅睿煊怀中,轻轻摇了摇头。
明漪的眼泪一瞬间就是决堤而下,她偏头去抹泪,正好看见陆昭带着背着药箱的陈文源匆匆而来,没想到陈文源竟来得这般快,明漪愣了愣,继而欢喜,连忙侧了侧身子道,“陈大夫,你快来!”
陈文源连忙上前,匆匆放下药箱,便为安嫤诊治,只是片刻后,他搭在安嫤腕上的手,蓦地一滞,而后敛下了眸子。
明漪和傅睿煊落在他身上希冀的目光骤然一黯,陈文源没有说话,只是作了个揖,退到了一旁。
傅睿煊眼中刚燃起的光骤然陨灭。
明漪仍是不敢相信,陈文源能将薛凛救回,能将崇宁帝救回,为何轮到安嫤时,便不成了?
安嫤却是微微笑了起来,释然而从容,“算了,这都是命,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从前做了错事,如今这般,都是报应。”
“你胡说什么?什么报应,你做什么错事了?”明漪泣声道。
“怎么没有?你还记得吗?我以前发过誓的,要待你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好,可是……那时为了牵制薛大都督,我却动了那样的心思……”安嫤一边说着,一边又是呕了一口血。
明漪愣了愣,半晌没有想起她说的是何时,直到回忆追溯到了久远的小时候,属于李凤娇的小时候,她心口骤然一缩,不敢置信地看向安嫤,撞上的却是她一双含泪却清澈的眼。
“阿娇……”安嫤低低唤着,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对不起,我早该认出你的。不是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喜好,我的避忌,又怎么会舍命救我,一次次不计前嫌地帮我……是我不好,我早该认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