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了想,嘟囔道,“也对,你本来也不会说话。”
白衣女子攥紧了拳头,心中暗想,这人话怎这么多、怎地这么烦!
程不渔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他追上前去,笑嘻嘻道:“不如我送你出城吧!如若你走不了太远,这里离丐帮很近,便随我回丐帮去,养好伤再走!”
白衣女子只愣愣瞪着他。
这番好意,热情似火,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还没等她想好,程不渔又拍着胸脯,一脸自豪道:“我叫程不渔!是丐帮少主叶舟的徒弟,云水盟盟主楚天阔的义弟!你放心好了,跟着我,定然没人再敢招惹你。”
原来这小子后台竟这般硬,难怪刚刚口气那么大。
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而这第一大帮的少主,但凡是个江湖人,甭管老少,都要敬他七八分。
云水盟则更不必说,乃北辽江湖正道结盟,维护江湖正义的组织,受朝廷庇护,那些如雷贯耳的门派如太和、少林、破云刀堂、丐帮、苍祁剑派等,皆在云水盟麾下。
而三年前,云水盟替朝廷击退了渗透北辽江湖的东瀛组织“赤竹”,云水盟盟主楚天阔武林盟主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动。
眼前这小子竟然有这般身份地位,若耳听怒真的伤了他一毛半发,恐怕他们六贼各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北辽。
不过,若能躲过耳听怒的追杀,跟着他走,倒也确实是目前最为保险的主意。
白衣女子心下正细细思量着,只听程不渔道:“我便叫你阿白吧!你看如何?”
程不渔殷切地看着她。她目光闪避,轻轻一叹,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程不渔拉着她的胳膊,欢喜道:“荆襄女子少见你这般高挑脱俗,你定然不是本地人!想来你是头一遭来荆襄,今日正巧是中秋夜,我们不妨走走逛逛,我敢打赌,你定喜欢!”
说罢,他竟拉着阿白,迈开步子,一路小跑起来。
月色皎皎,灯火莹莹,空中飘落的桂花芬芳馥郁,他如此欢脱喜悦,而阿白如此苦涩无奈。
都这般时候了,他竟还有心情走走逛逛!
我可是随时会吐血的!我可是随时会昏厥的!快带我去丐帮,快带我出城,怎么着都成啊!
可他偏要……走走逛逛……!
如果心中的悲戚有画面,那此时此刻,一定漫天都是阿白崩溃的泪。
程不渔带着她走街串巷,热心肠地买了糯米丸子、桂花糕子、太极芋泥,一股脑统统塞进了她怀里。
程不渔急不可耐道:“糯米丸子,这是小爷我最爱吃的东西!我愿称之为天下第一美食!你快尝尝!快尝尝!”
起初她是抗拒的——但出于礼节和面子,她还是品尝了一口……这天下第一美食。
她突然发觉,这东西香甜软糯、细腻爽滑、鲜嫩多汁,的的确确算得上是美味,而且是她在南魏从未吃过的美味,一颗下肚,唇齿留香。
“如何,小爷没骗你吧!”程不渔仰着头,傲然笑道。阿白看着他,真诚地点了点头。
和好朋友——尤其还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分享自已最爱的美食,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快乐和幸福。
临近子时,管弦悠扬,歌舞升平。如若每天都能过上这般闲适自在、逍遥快活的日子,该有多好!
就在二人端着糯米丸子四处闲逛时,突然听得一家气派奢华的客栈内传出一阵桌椅折断、杯碗碎裂的嘈杂声响。
这阵声响咣咣铛铛,噼里啪啦,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这些声音盖过了婉转动听的歌舞乐声,引得路人纷纷骇然驻足。
人的本性便是如此,又怕又好奇。
程不渔和阿白也不例外。他二人呆呆立在客栈门口,嘴里塞满了食物,鼓着两个像松鼠一样的腮帮子,瞪着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面好奇地向客栈内探着头。
却见一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棕皮汉子正一脚踩着凳子,一脚踏在桌上,面色因愤怒而赤红,目眦尽裂,像是快要溢出血来。
他不站起来便罢了,一站起来,桌椅一阵噼啪乱响,巍峙如山,气势汹汹,活像那狮子成了精。
在他脚下,狼藉碎屑不堪入目、狼狈之人战战兢兢。
丐帮弟子的衣衫虽然潦草但并不邋遢,而这汉子的衣服却全似几块破布摇摇欲坠地挂在身上,能遮挡住隐秘部位已是勉强。
他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头发打着结儿,胡子挂着灰,一眼望去,活像个落魄的鬃毛狮子。
只听他开口便是惊雷滚滚,厉声爆喝道: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你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天灵盖儿里面扣着的竟全是屎么?!老子从早在这陪你们玩到晚上,竟没一个人能赢过我!无趣!无趣!!!”
说罢,他竟然抄起身旁架子上那尊极为漂亮的瓶儿来,抬起手就要将它砸得粉碎。
店家屁滚尿流地爬到他面前,嘶声泣道:“好汉!!好汉,使不得,这是小人祖传的宝贝,是家父的遗物,万万使不得呀……”
这汉子放下手臂,指着他怒声道:“既然使不得,就快去找那能赌的来!若还是赢不过我,我便砸了你们这破店,敲碎你们的脑袋,用你们的脑浆子泡酒喝!”
“是……是!好汉莫急,小的……小的这就去……”
店家仓惶冲出客栈,客栈门口已经满满当当地挤了一大堆看客。
程不渔心中暗暗想道:“别人好赌,图个赚得盆满钵满;这人可当真奇怪,赚了钱反倒不开心,非要求败,找那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