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施之所以吩咐不伤碧莲,除了怕打草惊蛇,也是觉得她本就可怜,何必再雪上加霜。
青梅还未回来,洛云施见天光正好,将吃食赏了院里打扫的三等丫鬟,便带着青云径自出门去了。
洛云施往日极少穿女装、坐马车出门,门房提车时,险些就叫错了名,事后捂着胸口感叹,日后得习惯大小姐一身女装来取车,而不是牵马了。
出门时遇到洛云行,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庶长子在外行事癫狂,回到府里却对谁都唯唯诺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洛云施见礼,“大弟。”
洛云行一副不敢生受的样子,退后半步回礼,“长姐。”
洛云施侧身让他先过,看洛云行逃也似地消失不见,叹道:“洛府,如何把孩子养成这般模样。”
青云笑道:“小姐你自己都是孩子,便开始感慨起养孩子了。”
洛云施一笑,“据我所知,养好孩子可是件天大的难事。”
青云道:“那日后青云帮着小姐,把小小公子小小小姐养得同小姐一样文武双全。”
洛云施摇头,不再继续这个问题。并不觉得,照着自己养出的孩子是好的。
二人上了马车,青云吩咐车夫:“去段典仪府。”
因为洛云施算计着,穿个女装去吓吓段珩。
坐马车是比骑马颠得轻,难怪世家小姐们都喜欢。青云腹诽,偷偷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洛云施,侧身将遮帘掀开一角来,看看街头的繁华。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下来,青云便一头磕在车窗上,不禁一声痛呼。
洛云施也睁开眼,吩咐青云问问怎么了。车夫回答,前方三岔路口,左右两边有马车互不相让,挤在路口里,马车过不去。
车夫解释完,洛云施便听到前方有人叫骂,无非你退后让我过,你撤走让我过一类。正觉得无聊时,忽听见一句话:
“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是嘉南郡主的儿子,前皇后的亲妹妹,你敢惹我——”
洛云施忽然收紧了心,掀开车帘往前看去。
两架豪华的马车推在一处,车夫尽力拽着不安的马头,车头各自站着一个年轻公子。一个一身白色绣袍,穿得温文尔雅,却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另一个衣着华贵,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手里拿着一把长剑,正用威胁的姿势对着白衫公子。
看清那华贵少年的脸,洛云施刹那知晓说方才那句话的,就是他了。因为,眉眼间,隐约透着几分镜子里的自己。
“青云,去打打听那白衣公子是谁。”
青云“嗯”了声,揉着额头掀帘下车。
看情形他们僵持也不过一时的事,打听起来不甚容易。所以青云还未回来答话时,洛云施见那华衣少年一时气氛,拔剑向白衫一方砍去,被对方轻轻一拂便躲开,随即也回身抽剑向他刺来,几招之内高下立判,洛云施果断一踏车门跃到前方,一手擒住华衣少年退后,一手挡开白衣公子的剑,同时喝道:
“住手——”
事发突然,并未带兵刃下车,因此挡剑的右手背便被划开一道血痕。那一刻她忽然想,短短两日左右手轮流受伤,也算扯平了。
然而这个公平并不重要,她也很快抛到脑后,只是那一剑划过,她依然蹙了蹙眉。
对抗中忽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女子,片刻之间便将两人分开,不但两个公子惊住,围观的看客也一时未回过神来。
华衣少年本欲嫌她多事,待看清这女子容貌美丽,又为他划伤了手,气便消了一半。
“你是谁——”
双方同时道,仔细地打量着来人。
洛云施松开手,没好气看他二人一眼,向华衣少年道:“你说,嘉南郡主是你母亲?”
华衣少年得意道:“是,前皇后亲妹嘉南郡主!”
洛云施又道:“那你是延顺侯世子萧子邢?”
华衣神色自得,“不错,正是本公子。”
洛云施对此情形无言,几乎想转身便走。心头百转千回,终究化作一句:“你将马车让开,让这位公子过去。”
对方便抱起手来,似乎觉得有趣。萧子邢刹那间怒气上脸,喝道:“你是谁,你凭什么叫我让开!你有本事,叫他让开——”
洛云施想动手,好容易压下这股冲动,眉头皱在一起。
对方的车帘却被掀开,从马车里探出另外一张脸,笑盈盈道:“阿七,看人家着实为难,你便不要逗他了。”
那张俊逸儒雅的脸,那柄精巧雅致的扇,除了逸王世子封轩庭,还能有谁。
那叫阿七的公子回道:“兄长尽会做好人,人家姑娘来之前,你怎不让我罢手。”
那阿七,便是恒王第幼子封佑筌了,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七,所以皇室一行人便叫他阿七。
封轩庭玉扇轻摇,笑道:“逗弄那不谙世事的黄毛小子自然不要紧,如今你伤了洛府大小姐,为兄我可是护不了你了。”
萧子邢听得称呼自己黄毛小子正在来气,忽又听见“洛府大小姐”,想到传闻自家母亲之前不就嫁在太傅洛府么?还生了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姐姐。转念之间,便看向洛云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