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大乱,流民短期内也不会返乡,只能先安置在县郊的破庙和空了的庄子里。
后来破庙和庄子住满了,连州学、县学、书院也全都空出来安置流民,学子们都暂时停课归家。
人是住进去了,可是又没有足够的粮食吃。
宋县令年纪轻,做官不过两年,以前又在京城,哪里见过这般悲苦之状?
他几个晚上睡不着,愁得头发都白了两根,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流民跪在人家门口与狗抢食的场面。
“已经入夏了,春种时节过了,给他们分田耕种也来不及……”
“县里的粮仓就算空了也不够吃。”
“送去乡下的话,很多村子怕危险,也不会接受流民……”
宋县令琢磨着,最好也要有一个地方,有足够的土地,有不怕危险的村民,又可以充饥的粮食……
宋县令的眼神游移,恰好落在了桌案上的黑山墨上。
浑身一个激灵!
“良民村!”
可想到之后,又犹豫,良民村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现在大批流民过去,会不会造成村民们难以控制的麻烦?
“大人!良民村派人来了。”一个衙役匆匆走进来。
宋县令眉心一跳:“快让人进来,可有说何事?”
衙役也是满脸震惊:
“他们说、说请大人把城里的流民送到他们村里去。”
…………
连绵起伏的山峦如沉睡的巨龙盘在两侧。
中间一条山谷小道蜿蜒曲折。
一群流民走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走得很慢。
队伍中人不少,约莫有两三百人。
不同于之前仇冥带人假扮的流民,这一批人是真的很瘦,跟一批行走的竹竿一样。
有些年纪大点的老人家,简直就像一个骷髅架外紧紧裹着一层皮。
带着他们的衙役也不催,因为看这些人的样子,感觉再走快点的话,可能路上就没气了。
他们是送人的,不是赶尸的。
人群中有一对祖孙互相搀扶着。
魏七扶着爷爷魏大栓,走几步就歇一下。
魏七看着约莫十五六岁,而魏大栓双眼凹陷,瘦得看不出年纪。
他们是黔州来的流民,一路上逃得很不容易。
黔州最先乱起来,于是他们相依为命的祖孙带着银钱去锦州避一避。
结果到了锦州没两日,锦州又乱了。
他们只好又去了辰州,还没到辰州呢,就见辰州的百姓拖家带口呼啦啦往外跑。
行吧,那辰州也不去了。
祖孙俩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中选择了南,一路往岭南跑。
因为觉得岭南鸟不拉屎的地,应该涌过去的流民不多。
这个想法其实没错,只是正好有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
正值夏日,花草繁茂,小道两边都长了许多灌木丛。
魏七眼尖地看见一串浆果,恰好有个半大的孩子也看见了,双方同时伸手去摘,一人抢到了半串浆果。
魏七把浆果给了爷爷,自已只舔了舔手心的汁水:
“爷爷,是甜的,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