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中,唯有更夫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悠悠地回荡在街巷。
往常这个时辰,萧逸尘玩闹归来,踏入肃王府的那一刻,迎接他的便是四下静谧的夜色,王府上下仿若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几盏风灯在门廊处轻轻摇曳,散发着微弱光芒。
可今日,截然不同的景象让萧逸尘刚至王府门口,便猛地顿住了脚步,满心诧异。
抬眸望去,王府内灯火通明,熠熠烛光从一扇扇雕花窗棂中透出,将整座府邸映照得亮如白昼。
那些烛火像是不眠的眼眸,齐刷刷地望向府门,透着一股子不寻常的意味。
王府的下人们,黑压压地站了一片,全都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站在正厅的台阶下。
他们身姿僵硬,大气都不敢出,偶尔有人悄悄抬眼,瞥见门口的萧逸尘,又赶忙慌乱地低下头去,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脚下微微颤抖。
“吱呀——”一声闷响,厚重的王府大门被萧逸尘缓缓推开,刺耳的声响划破寂静。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萧逸尘一袭月白锦袍,衣角沾染着外面的露水,微微湿漉,玉冠有些歪斜,几缕发丝散落下来,不羁之气在眉眼间肆意流淌。
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挑了挑眉,随即恢复那副随性模样,漫不经心地开口:“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站着干嘛?”话语轻飘飘地落下,在这寂静夜里格外刺耳。
谁料,话音刚落,正厅内陡然传来一声怒喝。
肃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身形高大挺拔,一袭玄色锦袍衬得他气场十足,满脸怒容仿若要吃人一般。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屋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台阶下的萧逸尘,吼道:“身为一个世子,成天就懂得吃喝玩乐,真给我们肃王府丢脸!”声音震得人耳鼓生疼,带着压抑许久的怒火。
萧逸尘自幼听惯了这类斥责,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心底毫无波澜,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不羁的笑,耸耸肩道:“怎么了?反正从小到大我做什么你都只会不满意,那我还努力干什么?做的好被骂,做的不好被骂得更惨。”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旋即满不在乎地补上一句:“丢人吧,反正我都习惯了。”
这番反驳,气得肃王脸色青一块白一块,脖颈处青筋暴起,双手愤恨地指着萧逸尘,身子因盛怒而微微颤抖:“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不中用的儿子!”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萧逸尘心头莫名一悸,抬眸望向肃王,父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久久僵持。
片刻后,萧逸尘像是看透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扭头便要走。他身形洒脱,衣袂随风飘动,似是全然不在意这一场闹剧。
“站住!”肃王见状,怒火更盛,暴喝一声,“来人!押着他跪在大堂!”
肃王身旁的龙虎卫,乃是圣上亲赐,这是独一份的殊荣,彰显着皇家对肃王的器重与信任。
他们身披红衣甲,威风凛凛,平日里训练有素,对肃王的命令绝对服从,不敢有丝毫忤逆。
肃王一声令下,两名龙虎卫身形如电,瞬间欺身而上,一个利落的擒拿,便将萧逸尘死死按在地上。
萧逸尘奋力挣扎,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被押着,膝盖重重磕在大堂的青砖上,扬起一小股尘土。
被迫跪在大堂上,萧逸尘满心愤懑,猛地抬头,这才看清坐在一旁的苏浅月。
烛火映照下,她一袭淡粉罗裙,眉眼温婉,神色间透着几分焦急与不忍。
二人四目相对,刹那间,千般情绪、万种心思在眼眸中流转,却又碍于当下情形,一个字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