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得意的神色被纱布盖住了大部分,但眼神中的狡黠依旧清晰可见。
看见梁景珉瞬间错愕的表情,他笑道:“梁景珉,你不会自以为是到以为孩子是你的吧?”
为防意外发生,未育的同龄人大多有冷冻库,他们兄弟也不例外,以梁昱霖的手段破例拿到其实并不稀奇。所以最初在潜意识中,他的确以为胎儿最大可能便是自己的。
梁景珉最初觉得自己不在乎这个问题,也没有仔细思考。但平心而论,他曾暗暗期许那会是自己和程荆的孩子。
他从来不向往这些,和程荆结婚几年,其余强迫的事情或许干过,这件事却从未提起。一来他不在乎,二来没有必要。
受孕是重大手术,虽然不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损伤,但要付出的痛楚和精力未免太多。是以他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是终止妊娠,得到医生回复后才打消了念头。
梁昱霖并不喜欢程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梁景珉的声音里有清晰的怒火,“折磨他,外加折磨我么?”
梁昱霖笑了。
梁景珉还记得,他年幼时就曾经是个爱笑的孩子,可如今他的笑容却次次让人感觉浑身冰冷。
他轻轻开口:“是啊,哥哥。这么简单的道你还没明白吗?”
“我不仅要你那些珍贵的筹码,最重要的是,我还要程荆恨你一辈子。”
“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么?当时我们都被梁建中害惨了,”梁昱霖的眼睛里忽然浮现起往事,语速也慢了。
“深夜我在被子里和你说,我们逃走吧,我们坐巴士离开西京,逃离那个道貌岸然的疯子,逃到偏僻的小城。我和你,我们两个人可以活下去。”
“但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那时候冷淡地说,‘不可能的,我们这辈子都逃不掉了’。但仅仅一个月后,你就一个人去月城了。”
“最初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就那样走了,甚至一个字都没跟我说。可笑,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苦衷。”
梁昱霖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但后来我明白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毁了我的计划,自己却偷偷策划着逃离。你丢下了我,却要留我下来做吊着梁建中的一团鱼饵。梁景珉,你真是算得一手好计谋啊!”
梁景珉冷冷地看着梁昱霖,眼神很复杂。
梁昱霖没有急着接续他的控诉,于是梁景珉开口道:“我想过要带你走的,但我做不到。”
他没有提起自己也曾经缜密地谋划着在到达月城后接梁昱霖也转学过去,甚至连学校都找好了,却被来参加家长会的梁建中半路拦截。他也因此为这个计划付出了代价。
而等到他真的有能力将梁昱霖接到身边时,他却已经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
可现在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个爱他的阿霖已经死了,梁景珉不做无谓的事,只是接着刻薄道:“而且你那时候那么懦弱,一打就招,我倘若告诉你,还走得了么?”
梁昱霖闻言笑出了声,微微合上眼,像要将某些情绪逼回胸内。
再睁眼时他已经双目猩红,状似癫狂,恶狠狠道:“从前的事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只要你付出代价。”
梁景珉像是想要努力控制情绪的,可是听到这里依旧是双手发起颤来,下一秒,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他伸手重重扣住了梁昱霖的脖颈。
他压抑地怒吼道:“你要我付出代价,你来啊!这么多年,你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想要我付出代价么?我的亲弟弟,处处给我下绊,处处掣肘,这些还不够么?”
“我忍你多年,一直纵容你,这也罢了。可你恨我就够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究竟是为什么!你折磨他对我能有什么损伤?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梁景珉情绪激动,手上缓缓压紧,梁昱霖的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他面色涨红,却神情平和,仍竭力说着:“你现在应该很恨我吧,哥哥?”
梁景珉一松手,将梁昱霖重重的向床背上摔去,他的后脑撞在墙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梁昱霖恢复了呼吸,神情却愈发疯癫:“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骨血混在一起,这个孩子会代替我成为你心脏上的一把尖刀,他活一天,你就痛一天。”
“你不会杀了这个胎儿的,我知道你做不出这种事。你来找我,因为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可是你心里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你疯了。”梁景珉的眼珠蒙上了一层雾,缓缓摇着头。
梁昱霖却是狞笑着,仿佛有计谋得逞的畅快:“今天看到你这样,我心里也算是舒坦了许多。我知道日后还有更多。”
“梁景珉,直到有一天,你跪在我面前承认你输了,心甘情愿地承认,我才能满足。”
他忽然又偏了偏头,轻声续道:“不,我想我永远不会。我要看着你,痛苦挣扎一生到死,千倍万倍地感受我当年的绝望,我才能满足!”
“你以为我成了一个怪物吗?哥哥,别忘了,这个怪物是你亲手造成的。”
梁昱霖仍旧恶狠狠笑着,眼神却缓缓偏移,梁景珉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程荆已经面色苍白地立在门口,淡淡地看着梁景珉。
他的眼神很平淡,仿佛顺着他的目光就能看见寒冷的冬天。这曾经是梁景珉熟悉的眼神。
他忽然有些慌乱:“程荆……你听见了多少?”
梦魇像在渴求一个安慰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