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成一手捧着丝帕,另一只手努力去捏,去捡……指尖被细碎的瓷片扎破,血沾染弄污了手帕。不过还好,就算只是一些粉末,帕子里总归不是一无所获。
韩少成将手帕举到鼻尖嗅了嗅,唇角是向上翘着的,一种十分陌生的液体却顺着脸颊悄悄滑了下来。
所以,他还是做了寒蕊香。
在今年的新雪覆盖了白梅花蕊的季节,他仍去花园里采集了它们,做成了这让人心心念念、久久不忘的寒蕊香。
他为什么要做?又是为谁而做?在做好了香片的许多个日日夜夜,他有没有想过要把它送给谁?
可惜,他到底还是走了,香片也被丢弃了……所以,那些问题的答案,已不再重要。
无论如何心心念念,它仍是没有被最想要的人得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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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韩少成的大军横陈于京城外,与城内的禁军隔着高高的城墙陷入对峙。
柳舜卿原本是这支叛军队伍准备用来对付禁军的一枚筹码。事到临头,人不见了,韩少成派到京城内的暗探没有打听到他的踪迹,柳君泽一方似乎也没有得到他已经不在敌营的消息。
直接进攻,还是约对方谈判?韩少成陷入了艰难的思索。
没有人质在手上,拿不出有说服力的印信,对方会上当前来谈判么?会轻易答应他提出的交换条件么?甚至,对方只要提出远远看一眼人质,他们便无计可施了。
然而,或许他当真是天选之子。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对方竟率先送来了约见谈判的书信。
信是由平阳侯柳君泽亲自书写的。信里言辞恳切,请韩少成务必善待柳舜卿,他本人将亲自前来会晤,当面跟韩少成谈条件。
韩少成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书信看了半晌,抬头对陆知远和其他手下哂笑道:“看来,我当初的计划没有错,平阳侯果然极度重视他这位独生嫡子。只可惜,让他跑了……”
有手下问:“那……没了柳少爷,咱们还跟他谈判么?”
“当然。他若答应咱们的条件,那便是一场成功的谈判;他若不答应,他就是新的人质。虽然他在韩钧那儿或许没那么值钱,但总归聊胜于无。”
众人不由暗暗点头。
是啊,平阳侯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跑了,因爱子心切,不惜冒险亲自前来,确实给了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好好利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谈判那日,城外的步兵、骑兵按进攻阵型排布在营地外,韩少成披挂整齐,全副武装站在最高处严阵以待。
城门打开,柳君泽身着孝服骑在马上徐徐而出,身后只跟了十来个随从,都是便装打扮。
他以这样的姿态,摆明了谈判的诚意。
完成搜身进入营帐,两人四目相对,柳君泽俊朗温润的脸上显出一个十分柔和的笑意。
这个笑容极端刺眼,从形到神,都像极了柳舜卿。
韩少成极为少见地率先避开了对手的目光,拱手冷声道:“欢迎侯爷!”
柳君泽温声道:“见过殿下。”韩少成是前太子的儿子,虽然自己已经称帝,但尚未正式入主京城,这个称呼,倒也恰当。
不等韩少成开口,柳君泽又道:“殿下可否屏退左右,容在下跟您单独谈判?”
韩少成抬眼看了看他,勾唇点头:“当然。”
柳君泽身负武功,但韩少成的武功未必在他之下,还占了年轻力壮的优势。更重要的是,柳君泽以为柳舜卿还在对方手上,不能不投鼠忌器,所以,他提出这个要求,没有任何值得怀疑和犹豫的地方。
等两边的手下全部退出去,营帐里只剩他们二人,柳君泽的目光变得热切了几分:“殿下,可否容在下先见卿儿一面?”
韩少成面色一冷,断然拒绝:“不行。在没有达成协议之前,你别想耍任何花样!”
柳君泽攥了攥手心,垂眼低声踌躇道:“他……总还活着吧?”
韩少成以冷冰冰的目光盯视着眼前人,少顷,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反问道:“你在怀疑我的诚信?”
柳君泽淡然笑了笑:“不敢。为人父母的,总是难免忧心思虑过度,故而多此一问。事实上,您应该没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他应该没事的,对么?”
韩少成攥紧双拳,垂眸低声道:“我不会杀他。”
柳君泽像是彻底释然,长舒了一口气,点头温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其实,即便您已杀了他,我也无话可说。自古天道便是如此,君要臣死,臣岂能不死?”
韩少成遽然抬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须臾之间,柳君泽的面色变得格外恭谨,他突然双膝落地,俯首便拜:“臣柳君泽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少成惊得后退了一大步,用一根手指点着地下的柳君泽,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你……你……你竟然如此轻易就敢叛变?难怪……难怪当初……”
柳君泽缓缓抬头,眼里是说不出的虔诚肃穆:“臣从未叛变。从始至终,臣都是忠于前太子殿下韩洵的,如今,是忠于陛下您的。”
“住口!你还敢提他?你当年分明无耻背叛了他!如今,为了自己儿子,又不惜临阵倒戈,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柳君泽默默垂眼,从怀里掏出一件拇指大小的物事,低声道:“陛下,您身上的半只貔貅护身符,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