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远犹豫一瞬,缓声道:“少成,听说……你近来在寒柘寺,跟柳舜卿过从甚密?”
裴少成微微蹙眉,脸上显出几分不耐:“是吕质文跟你说的吧?……他这人,还真是话多!”
陆知远紧盯着对方,不肯轻易放过重点:“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是也不是?”
裴少成抿了抿唇,垂眼沉默片刻,点头道:“是。”
陆知远急道:“为什么?你明知他是……”
裴少成匆匆打断对方:“我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我才会有这番作为。你也该知道,对某些人某些事而言,柳舜卿意味着什么……”
陆知远缓缓抬眼,一时陷入踌躇,眼中是深深的不解:“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打算的?”
裴少成嗤道:“当然不是!一开始,我只想让他离我远点,越远越好。谁知他竟一味纠缠,不知悔改,特意跑到我面前,一直晃啊晃啊晃个不停……既然如此,那就由不得我改变心意了。”
“改变心意?你到底打算怎样对他?”陆知远眉头微蹙,脸上有十万个不放心。
“你现在还不必知道。等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一切自会明了。”
陆知远盯着裴少成的眼眸若有所思:“那柳舜卿,生了那样一副样貌……你该不会……”
“当然不会!”裴少成厉声打断对方,“怎么可能?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知远慌忙垂下眼去:“不会就好。是我想多了,请你原谅。”
裴少成盯着陆知远惶恐的面孔,脸色稍缓,语气也重新变得轻柔起来:
“知远,你很清楚我的目标、我的想法。临时改变策略,只是为了更好的达成目标。我只是觉得,照目前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这未尝不失为一种更便捷、更有效的办法……将来,或许会有一箭双雕的效果也未可知……”
陆知远轻叹一声,低低颔首道:“好吧……既然你都想清楚了,我自然无话可说。只是……你还是要多加留心才是。”
“留心谁?柳舜卿么?他不过就是个傻子。这世上最不值得多加留心的人,恐怕就是他了。”裴少成唇角勾起,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冷笑。
【作者有话说】
柳舜卿:“我是傻子,你就是疯子。你可记好了,以后千万别对着一个傻子发疯!”
约定
田假时长总共一个月。在山上盘桓了十天,回来又忙着设计笼舍,安顿云少。等事情忙完,假期已过半。
这原本是件令人扼腕叹息的事,剩下不多的假期,怎么也该好好珍惜一下,可柳舜卿却有些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与同窗好友朝夕相对惯了,突然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又是在这种炎炎夏日里,没来由地,便觉得烦闷无聊,以往夏天做惯了的事也都不觉得有趣了。
好在身边多了个云少做伴,崔明逸隔上几天也会过来找他谈天说地,总算让日子显得不那么难熬。
这天,柳舜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懒懒晃着摇椅,怀里抱着兔子有一搭没一搭逗它玩儿,大门口一个小厮过来通报,说门口有位公子求见。
算算崔明逸也有几天没来了,柳舜卿心里猜着是他。他瞧了瞧有些眼生的小厮,懒声道:“你是新换到门口当差的吧?若是崔公子来了,不必拦着,直接请人进来就是了。”
以往崔明逸来访,门口一般是一边派人通报,一边直接就请人进来了,今儿这小厮显然是不知道往日的规矩。
那小厮却道:“回禀少爷,门口来的公子并不姓崔,他自称姓裴,说是裴少辅老爷府上的。”
柳舜卿双手抱紧兔子急急蹦起来,发力方向正好跟摇椅晃动方向对上了,一个趔趄差点摔跤,慌得小厮赶紧上来扶人。
柳舜卿却丝毫没顾惜被撞疼了的腿脚,满脸喜色问道:“姓裴?是叫裴少成么?”
“是,少爷,来访的正是这位裴公子。”小厮觑着他的脸色,心道,平日里见得少,没想到自家这位少爷还真是名不虚传,行事风格果然有些奇奇怪怪的。
“快快,你快去请人进来!”柳舜卿冲小厮挥挥手,不等人走出两步,他又叫道,“等等,我同你一起去迎客!”
小厮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柳舜卿身上被兔子揉皱的中衣,和头上歪斜散乱的发髻,再想想门口衣冠齐整、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的那位,忍不住低声提醒:“少爷,您的衣服……”
“哦……”柳舜卿低头看了看自己乱七八糟的居家形象,犹豫一瞬,摆手笑道,“不妨事,他也不是没见过我这副模样,想来应该不会介意的。”
早点见到人的心思,到底还是压倒了想要体面的心思,柳舜卿把云少放回笼舍,跟着小厮急匆匆喜滋滋直奔大门口。
跑到半路,恰好迎面撞上柳君泽。柳舜卿情知不妙,加快脚步想赶紧溜过去,就听头顶一声断喝:“站住!”
他只好止住脚步,躬身行礼:“见过父亲。”看门小厮也乖乖停下听训。
“瞧你这副衣衫不整、着急忙慌的样子,是要去哪里?”柳君泽语带不悦,声音沉沉落了下来。
“有朋友来访,我去大门口接人。”
“客人来访,叫下人请进来就是了,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再说,就算接人也该收拾齐整了再去,你这副样子,不觉得失礼么?”
“父亲教训得是,孩儿记下了,下次一定改正。”柳舜卿惦记着裴少成还在门口干等着,认错态度良好,一声也不敢狡辩,只盼父亲能早点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