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舜卿顿时又不敢说话了。他总不能说,你这样仙姿玉貌的一个绝世美人……以前因为说这种话讨了嫌,他怎么敢再度说出口?可他心里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啊。
见柳舜卿不吭声,裴少成转头笑道:“还是我来吧。我猜你自己应该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我跟着父亲住在北境的军营时,这些事都是自己动手,已经习惯了。”
柳舜卿确实有些无从着手,他既不清楚那软绵绵的一团到底哪边是头,哪边是尾,哪边是正,哪边是反,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它跟床面完美贴合。
裴少成手脚麻利,很快帮他铺好了床。柳舜卿摸摸鼻子笑道:“多谢裴公子。”
裴少成静了一刻,抬眸道:“谢倒不必,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们同窗共读已有数月,如今又是互为搭档的关系,这几日还要同吃同住,你能不能把对我的称呼改一改?”
“啊?怎么改?”柳舜卿有些意外和吃惊。
“跟崔明逸一样,你怎么称呼他,便怎么称呼我,我对你也以名字相称,可以么?”裴少成定定看着柳舜卿,神色恳切。
柳舜卿心底忍不住微微一跳,跟崔明逸一样……那便是愿意同他进一步结交的意思了?
察觉到对方殷殷的目光,他忙收敛心神,弯起眼睛笑道:“当然可以啊。那……便多谢少成帮我铺床。”
“不必客气,舜卿。”裴少成也跟着展颜一笑。亲昵的称呼出口的那一刹那,他的容色简直比上元夜的灯火还要璀璨。
再次躺下,厚厚的床褥果然舒服了许多。身旁的人,也不再是那个对自己诸多防范和顾忌的冷面郎君,而是可以以名字相称的同窗学友。
柳舜卿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感到无比熨帖舒畅,整个人如同浸润在汩汩冒泡的温泉中,不过片刻便被睡意彻底侵蚀,沉沉入了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柳舜卿是被裴少成从睡梦中唤醒的。对方一张俊脸就停在他眼前,低头微笑着温声道:“舜卿,再不起来,怕要赶不及早饭了。”
这场景冲击力实在太强,柳舜卿狠狠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自己还没从梦中清醒过来,他用晨起略有些低哑的嗓音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少成?”
裴少成喉结轻轻滚动,浅笑道:“嗯……是我。”
哦!原来不是梦,是真的!他居然真的跟裴少成成了以名字相称的朋友。这便是所谓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柳舜卿喜气洋洋地起床更衣,洗漱收拾。等整理起那一把乌黑浓密的长发时,他有点犯了难。
在家里,他这一把长发一直都是照琴和锦瑟负责收拾,他从来没自己梳过头。
原以为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这三千烦恼丝还着实令人烦恼。左边才梳上去,右边又零零散散掉下来;好不容易左右都拢上去、也勉强用发冠扣住了,没想到头顶鼓起一个大包,像长了个墨色的鸡冠子。
裴少成早已收拾利索,一直抱着手靠在柜子边看着他跟头发做斗争。看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舜卿,你再不求助,怕是真要迟到了。”
柳舜卿缓缓转过头,莫名还是有点开不了口。如果身后站着的人是崔明逸,他早就毫不客气地叫对方上手帮忙了。换成裴少成,他还是有点难以适应。
裴少成也不主动过来,就那么笑吟吟看着他,非等他亲自开口。
半晌,柳舜卿只得弯起唇角笑道:“少成,来帮帮我吧。”
【作者有话说】
柳舜卿:“同样是朋友,为什么叫你帮我梳头感觉就那么怪异呢?”
本能
到了集合地点,大多数人已经到齐了。
崔明逸走到柳舜卿身边,一直盯着他的头发看。
跟昨天相比,柳舜卿头顶的那缕马尾编成了一条油光水滑的发辫,显得更为整洁利落,倒是跟今天的室外活动格外贴合。
他抿了抿唇角,低声问:“你自己梳的头?”
“不是,是少成帮我梳的。我以前没试过,没想到这一头青丝竟如此难打理。”
“少成?”崔明逸微微挑眉,脸上满是惊诧和疑问。
柳舜卿以为是他突然改了称呼,好友一时没反应过来,忙笑着解释:“就是裴公子裴少成啊!”
“你跟他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热了?”崔明逸唇角是带着笑的,但眼里的神色看上去有几分冷。
“哦,昨晚我床板太硬,他帮我去找寺里管事的人拿了床褥,还提议以后彼此以名字相称。你说,他这样是不是代表已经愿意跟我结交了?”柳舜卿眼里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看上去心情大好。
“……大概是吧。”崔明逸不想扫好友的兴,可他还是忍不住,蹙眉低声道,“你不是说……没想跟他结交么?”
柳舜卿不解地眨了眨眼:“我是没想了啊!可是,如果是他主动的话,我又何乐而不为?”
崔明逸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垂眼道:“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转变态度,你……还是多留些心才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凭他那样的出身、品貌、才华,我身上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吧?”
崔明逸抬眸盯着他过分好看的一张脸愣了一会儿,一时无语。到底该不该把话说透?他也有些犹豫了。
就在这当口,裴少成已经缓缓走到两人身边,冲他拱了拱手道:“早啊,明逸兄!”
崔明逸颔首回了礼,心下止不住冷笑。他倒会做人,大概怕柳舜卿不自在,连自己这边的称呼也跟着一起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