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坐定后,柳舜卿闷声问吟松:“你说那裴少成,他是真不在家,还是故意躲着咱们?”
“这个……小的可不敢随便乱猜……”
“这么些年,向来都是别人上赶着跟我结交,如今怎么倒反过来了?”
“小的……小的也想不通。没准儿……那裴家少爷是真不在家呢?”
“哼!你去了还能见他一面,我去了,倒连大门都进不去了?!是真是假,明儿再试试就知道了!”
“啊?我的爷,您还打算去啊?!”
“我不甘心!我就不信了,凭什么他就这么看不上我?”
第二天,柳舜卿果然又亲自去了一趟裴府。裴家门口两个门丁显然没料到这出,结结巴巴把昨天的说辞重复一遍,等人走了,才发觉各自惊出一身冷汗。
两人不敢怠慢,把柳舜卿今儿又来拜访的事儿赶紧通报了裴少成。裴少成沉着脸听完,坐在椅子里一句话没说。
胆子稍大些的门丁怯怯开口:“大少爷,那个……下次这位小侯爷若是还来,那咱们……”
裴少成冷声道:“但凡他还要脸,八成不会再来了。”
“那他要是……要是不要呢?”
“那就还按我之前说的,拒之门外。”裴少成冷冰冰丢下这句,转身拂袖而去。
两门丁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道:“主子的心思,果然最难猜。要我说,别说那位柳少爷是平阳侯府的嫡子,未来的侯爷,他就是个乞丐,我都愿意请他进来喝杯茶坐一坐。”
另一个猛点头表示赞同。美人谁不爱呢?就算是个男的,长成那样,任谁也狠不下那个心啊!他们家大少爷,果真不是一般人。
柳舜卿再三吃了闭门羹,在家里气呼呼闷了几天,心下越发不甘,便将手下两个最贴心的小厮吟松和寄鹤一同召来,面授机宜:
“你们两个出去,给我打听打听,那裴少成每天都去些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来往。我就不信,我还逮不着他了!”
吟松为难道:“少爷,要不咱还是算了吧?你就算逮着他了,人家不肯理你,你能有什么法子?”
柳舜卿咬牙道:“我就想当面弄个清楚,我哪里招他惹他了?都是京里的官宦子弟,本该互相结交往来,怎么偏偏他就躲着我呢?”
寄鹤冲吟松使了个眼色,对柳舜卿道:“少爷您放心,我们这就去办,一定给您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柳舜卿定了定,又叮嘱道:“你们只管打听行踪,别再上去跟人家搭茬了,免得越发惹人厌弃。”
“是,我们知道。”
两个小厮出去跑了几天,终于打听到了点实在消息,回来找柳舜卿复命。
吟松先开口:“这位裴家少爷果真用功。听说自从来了京里,极少出门应酬,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家里读书、练武,偶尔出门也是往郊野去跑马射箭。”
柳舜卿问:“那他都跟哪些人交好?”
“没听说他跟什么人特别亲厚,可能才来不久,还没顾上结交。这几天,我们也只听说过礼部侍郎家的陆少爷上门拜访过他一回。”
柳舜卿摸摸下巴,感觉有点儿无从着手。
这时,寄鹤又开口:“我们还打听到了裴少爷接下来的动向。”
“嗯?什么动向?”
“据说,等春假结束,裴少爷就要入国子监就学了。”
“当真?他家没有家塾么?”
“听人说,裴少辅老爷极为节俭,府里不设家塾,子弟都入官学读书。再说了,那裴少爷将来肯定要参加科考,国子监的博士,水平必然比家塾的先生要高些吧?”
柳舜卿沉吟片刻,抬头道:“那你们再去打听打听,怎么才能入国子监读书?学生们在里面都做些什么?”
吟松、寄鹤忍不住对视一眼。
吟松回禀道:“猜到少爷你要问这一出,我们都打听好了。京里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能送适龄子弟入国子监读书。这国子监不比家塾,管理颇严格,监生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可回家探视,平日都必须住在里面,不得随意离开。读的书,大都是儒经,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总之,呆在里面,肯定格外不自在就是了。”
柳舜卿低头想了片刻,咬牙道:“不就是读书么?在哪里读不都一样!在家塾一样被先生和父亲逼着,也没多自在。”
寄鹤瞪起双眸,惊道:“少爷,您的意思……该不是……想去国子监吧?”
“对啊,我想去,不行么?”
“万万使不得!据我们打听的消息,监里的先生特别严苛,吃的住的更是没法儿跟咱府里比。而且,每个学生最多只能带一个下人进去伺候。您这金尊玉贵的,可万万不能去受这份儿罪!”
柳舜卿不以为然:“既然那裴少成能去,我当然也能去!没道理我就比他差了!”
吟松劝道:“我的少爷嗳,您怎么能跟他比?他们这些人,虽说也是官家子弟,可将来免不了都要进科场搏功名,进国子监读书是不得已。您将来可是要袭爵的,何必去受这个罪?”
柳舜卿偏过头默不做声,显然主意已定,不想再多说。
寄鹤灵机一动,对柳舜卿道:“即便少爷您吃得了这份儿苦,可里面住着的那些人,未见得个个是美人,我猜平庸丑陋之辈肯定也不少。你成天跟一堆丑人俗物混在一处,多憋闷得慌?”
柳舜卿埋头思忖片刻,目光逐渐变得清明:“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不过……只一个裴少成,便抵得过一堆丑八怪了。而且,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样嫌弃过,还是被一个绝顶美人嫌弃,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至少让我把这事儿了了,我才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