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麟慌张喊道:“沈哥!”
“别过来。”沈慕烟不顾大衣上的水渍,找了扫帚来将碎片一一清扫干净。
接着才把外套脱了,眉眼沉静地面对这位长辈。
冯老太仍气得哆嗦,“小沈,我收留你,对你不差吧?你为什么要带着元元走这条路!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楚元麟听到这份指责,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婆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沈哥。是我先动的心,我先喜欢的他。就是有错也是我把人拉下水。你不能……不能这么说他。”
“不是。”冯老太眼泪夺眶而出,恨恨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不是你的错。”
她盯着沈慕烟,“你比元元大这么多,他不懂你不可能不懂吧?你们真的想被所有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吗?”
沈慕烟点头,“是,我懂。但我既问心无愧,便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抬不起头。”
他的目光坚定,美目中透着一丝冷寒,“我的未来在我的掌控中,不受任何人裹胁,又怎会在乎他人说什么,就凭他们,也配吗?”
冯老太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倨傲、高高在上的沈慕烟。
竟然不由自主地哑了口。
有时候就是这样,长辈们有自己的固有思维,有自己的坚持,怀柔劝说很难打动他们,可若是你比他们更强势更有威信,他们才可能动摇。
冯老太痛苦地闭上眼,“你很好,可元元呢,他没有你这么能干,不像你这样满不在乎……”
沈慕烟摇头,“您太小看元麟了。论心志之坚定,他在我认识的人当中,也是佼佼者。既能干,也很坚强。我相信他绝不会被流言蜚语所扰,但他在乎您,所以……”
他软了嗓音,“可以给我们或者给我一个机会吗?”
楚元麟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婆婆,我从没求过您什么,这次我……请求您。”
冯老太目光呆滞地怔了怔,半晌才从纷繁杂乱的思绪中回神,她擦着眼泪摇头,“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我是绝不可能同意的。我活不了多少年,以后等我走了元麟连个孩子都没有,孤孤单单……”
“他还有我。”沈慕烟道。
冯老太拔高了嗓音,“你们这样的感情靠不住!将来老了老了,分开了,谁对你们负责?”
楚元麟紧紧握住她的手,“婆婆,我不需要别人对我负责,我可以对自己负责。”
冯老太狠心把手抽出来,“年纪轻轻的都这么说,将来后悔的大有人在!”
她深深吸了口气,那双浑浊的眼死死盯着沈慕烟,她也曾经把他当孙子看的,此时却不得不下定决心,“小沈,今天你就搬出去吧。我们家,不适合你这尊大佛。”
“不行!”楚元麟拼命摇头,“婆婆,沈哥,他也是一个人啊!他只有我了!”
沈慕烟长身玉立,站那像一尊美轮美奂的雕像。半晌,他才开口道:“我现在说我会永远好好照顾元麟您定是不信,我也不能让时间一下子走到我俩白头。但在我搬走之前,我希望您能让我先给元麟治好眼睛。”
“你,你能治好他?”冯老太错愕,接着反应过来,激动得不能自已,立马站了起来。
大医院都判了“死刑”的眼睛竟然还有救?可她联想起最近沈慕烟治疗裴父等人的事情,又信了几分。
事实上,她也倾向于相信奇迹。
“是,需要一些时间,我当尽全力。”沈慕烟道:“虽然现在说这个有挟恩求报的嫌疑,但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会照顾好他。另外,我希望您答应我一个要求。”
冯老太的脸色由喜转静,眼中透着挣扎,“即便……即便你帮元麟治好眼睛,你俩的事情我也不可能应。”
“您可以不同意。”沈慕烟道:“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再以婚姻逼迫他,让他选择自己的人生,这样的要求,可以吗?”
冯老太冷嗤一声,“绕来绕去,让他自己选择,他还不是选择你?!”
沈慕烟缓声道:“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会很难过的。我只是想让他快乐。难道,您不希望他幸福?”
“我怎么会不希望他幸福……”冯老太猛得捂住了眼睛,跌坐在椅子上,一颗浊泪顺着指缝,沿着布满皱纹的脸落下来。
“我做梦都想!我想着,只要他眼睛能好,能娶上媳妇养个娃,就是拿我这条老命去换,我也没二话,可你们这是……你们不能啊……”
“婆婆!”楚元麟听到什么拿老命去换,心中一阵刺痛,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婆婆,您别这么说!”
他弯下腰,曲膝蹲下,慌张地摸索着重新握住她的手,仿佛怕眼前人消失一样,拼命摇头,“别这么说……”
冯老太看外孙痛苦的模样,心下不忍,颤颤巍巍地摸了摸他的头,“孩子……”
她的视线久久凝在虚空的某一处,等脸上的泪痕干透,才长长叹了口气。
室内安静得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周家的事我来回了。”
冯老太从前的那些精气神都萎顿了下去,她看着沈慕烟的眼睛仿佛蒙了层雾,“你留下来给元元治眼睛。我……”
她避开他的视线,“我感激你!”
旁的再不肯说,也不肯应。
沈慕烟知道了她的态度,心下稍稍松泛,点了点头。
这位老人家面冷心善,又一切以楚元麟为重。他相信假以时日,只要他俩过得好,未必没有松口的一天。
今日的坦白,没有闹得两败俱伤,已然是很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