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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2页)

“说起来我都有一阵没见过我姐了。”万云摸着搁在屋里还没收完的瓜子,颗颗饱满,粒粒分明,有种馋人的五香味,她年轻的脸庞露出一个笑,踌躇满志,这哗啦啦的不是瓜子,是未来看得到的钱票子。

周长城也在旁边,把瓜子里头的大料挑出来放到一边,没懂:“上个星期我们不是才给大姐送了几个咸鸭蛋吗?”怎么又说好久没见了?

其实万雪万云姐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见上一见,大多时候都是万云去西郊或者县中心,顺路去看看她姐和甜甜,再顺手给万雪带点吃喝小玩意儿。孙甜甜小朋友现在会认人、会翻身了,一不见人就扁嘴要哭,时刻得有大人看着,不然怕她从床上掉下来。

廖大姐白天的时候还继续帮万雪带着孩子,只是现在天气冷,不好把小孩抱出去,万雪每天上班都要溜回家好几趟去喂孩子,前阵子换季,天气骤然转凉,大人感冒,孩子发烧,几个月的孩子烧得满身通红,退烧后,又咳了一个月,孩子那样小,不舒服不会说,只能日哭夜哭,把孙家宁和万雪夫妇给心疼得心头滴血,两个大人夜里熬干了精神。

万云去看万雪的时候,说了没有两句话,见她姐满脸疲惫,不停打哈欠,马上就知趣地站起来要回家了。带孩子辛苦,尤其是这样小的婴儿,甜甜夜里要吃三回奶,还得哄睡,出了月子,万雪倒是比没怀孕时更瘦了。万云这个当妹妹的帮不上忙,只能选择不添乱,少去他们家做客。

中秋之后,姐妹俩儿见过两三回,但每回都说不到几句话就分开,没有深度交流,也不知道对方所思所想,尤其是过了十二月,万云忙着积累自己手上的东西,万雪则是忙着家庭和孩子的事,只有个递东西的时间。在万云看来,沟通不多,就约等于没见过面。

“当时潘老太跟我讲,说我姐现在有了孩子,往后就会同我越来越疏远了。还劝我趁着没孩子,多跟你骑车出去野一野,不然等有了孩子,人就被锁住了。”万云从箩筐里拿出一个洗干净的蛇皮袋出来,打开口子,让周长城把剩余的瓜子装进来,两人一起拿绳子扎好口子,“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半信半疑的,心想我跟我姐这么多年互相依靠,哪能疏远呢?现在想来,姜还是老的辣。”

周长城有些不懂这些女人心的话,在他看来,万云年纪还小,根本不需要思考如此细致的关系,多想无益,而且最近他们像松鼠忙着囤粮过冬,少见面就少见面,过了年就好了,大家都在县里,要见一面还不简单,说出来的话便有些粗疏:“潘老太年纪大了,和我们想得不一样,大家有事做,不见面也很正常。”

万云抬起头看周长城一眼,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话题,其实城哥说得也对,半小时的公交车程,见一面容易得很,大概是秋冬萧瑟,长期一个人待在家侍弄瓜子,无人说话排解,便容易钻牛角尖伤感,同一个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姐妹俩儿,各自嫁人生了孩子,手头都有自己要忙活的事,姐姐忙着抚育后代,她则是忙着生存大计,每个人都顾着自己,人生路径不同的时候,联系自然就少了,像是她嫁到县里,和从前万家寨玩得不错的小姐妹也没有联系了,人和人的关系可真脆弱啊。

到县里不到一年,万云发现自己跟在万家寨相比,成长了许多,也看到了许多昔时不曾留意的生活蛛丝细节,或许是好事吧?

“说到潘老太,怎么最近都没见她了?”下班回来,周长城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潘老太和一群老太太凑在一起叽叽呱呱了,不得不说,整个家具厂筒子楼都安静了不少。

万云把蛇皮袋上的红绳给用力扎紧,喝口水:“上个她女儿生孩子,跟潘老头一起去市里了,给女儿做月子呢。”若是有潘老太在,她的瓜子在家具厂附近就能卖出去十来斤,这大嗓门金牙老太不在,还怪让人想念的。

“这老太太,心思活络,一点也不像七十岁的人。”周长城无端想起自己才五十岁的师父师娘,两相比较,周远峰和李红莲现在的精气神甚至比不上潘老太。

“师父师娘那儿,你去了吗?”万云知道周长城偶尔还会去帮忙做点搬搬抬抬的事儿。

“去是会去,也就是担重物的时候,师娘才会让小梅来喊我,次次都客气得不得了,其他事倒是没什么交代了。”周长城说起这个也有点难受,“我听师父说,年底了他还要去市里复查,要让医生继续开药吃。”

虽然周远峰现在身体恢复了不少,但对病痛的恐惧,让他心理压力骤然增大,头发白了一半,看着人有些老态,令人唏嘘不已。

好消息是,原本年底的这个时候,每个厂子都该忙碌,职工都要加班加点,电机厂却今年丝毫不忙,反而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周远峰这样的高级技工就空下来,带徒孙打磨标准件,不必在精细的产品和零件面前暴露自己的颤抖。

坏消息则是,电机厂一点工作都没有,几乎全体职工都闲置了,而更坏的是,职工们已经连续两个月都只领了三分之一的工资,每人勉强发了一半的粮票,上百个组长级别以上的领导,连一半的粮票都领不到,全体人员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十月上旬,武鸿斌带着两个人去省里收款的时候,志得意满,一方面认为自己能收回前面那个订单的款,另一方面还信心十足,能拉回另外的订单,让职工们过个肥年。

谁知道他们三个在省里碰了一鼻子灰,当初给他们这个订单的大国企,如今自己都举步维艰,拖欠职工工资和补贴,也拖欠下游供应商的款。除了武厂长所代表的平水县电机厂,还有其他的零件配件厂和注塑厂等,个个都是厂长领导出马前去省里讨货款,每个来要款的人各显神通,找熟人,疏通关系,打条子,比武厂长待了更久的大有人在,然而在十月底后,却没有一个厂子能真正拿回一笔钱。

说起来,原本省里的这个大企业做的就不是成品产品,而是做各类轻工业配件和部分重工配件的,计划经济时代,承接的都是分配下来的任务,因在省里,其地理位置和政策占有利地位,对这种任务的完成度良好,这么多年得过不少荣誉,许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这个厂,但论起来,实际上并没有市场经济的经验。

省企自然比平水县电机厂要大得多,上万的职工,有医院有学校有家属楼有货运车队,还有各类的外派学习活动和各种说不出的隐形福利等等,这是光鲜亮丽的一面。但另一面,其内部组织人员冗杂膨胀,管理人情化,政企不分家的情况下各有山头,形式主义和一刀切的情况也不少见。

当有人挑头做事情时,真是应了那句话,既怕企业不发展,又怕企业发展得太好。

如今全国家电市场一片红火,许多城市里的家庭,甚至是县城的家庭,都在努力争取购买家电大件,买的既是电器的使用功能,也是家庭面子,从电视冰箱洗衣机,再到录音机电风扇CD播放器等,不一而足,样样都缺,即使这些产品需要工业票,但市场上还是供不应求,年底更是销售火爆的时候。

该企业看到市场欣欣向荣,判断前途必然是光明的,于是有一批去参观过先进工厂的改革派就提出,一定要抓住这波家电热的浪潮,带领厂子在这个市场里大展身手,建立新牌子,和其他的诸如黄河、牡丹、凯歌、飞跃、金星等品牌共同争夺这全国的市场份额,打造属于省里的品牌名片,以期名噪四方,给省里增光添彩。如此光辉的计划和号召,层层批复审核,得到了省里许多方面的支持。

这件事其实也不是近期提起的,前两年就有人提出,光是关关推进,就花了不少时间,等真正落实到实际生产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三年了。

适逢其会,平水县电机厂和武厂长一起,遇上了该企业的改革和发展时期,在职工们闲出毛病的时候,争取到了这样一个做冰箱活塞的大单子,急赶赶地往自己家拉回去,收了一成定金就开干。对于这种方向性的改革,常年处在平水县的武厂长,是充满了期待和盼望的,若是省里的大企业能改成功,那也给了他做出改变电机厂的信心。

但是,革命,是要流血的,也有可能是失败的。

省里的企业激情满满,压缩原先分配下来的任务的份额,改为全力支持新家电品牌的打造,这一年来,源源不断的零配件从全省各厂运输进入他们的仓库,甚至早早打报告从上海和北京等地借调了专业的技术人员过来培训安装,牌子反复开会之后确定好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到了十月份,趁着中秋佳节,省企每装好一批就往外推出,电视机和冰箱是排头兵,这两项产品首先在自己省会城市的大商场销售,头半个月引起了连番报道和轰动,省里报章上的文字激情列出标题——咱们家门口也有了自己的家电品牌!

冲着支持本地品牌的激昂,有不少市民掏出真金白银购买,可买回去之后发现问题多多,不到一周,就有好大一批顾客前来要求维修退货,后面半个月,气氛冷淡下去,报道的风向一改前面的豪情,转为质问——为何我们自己做的家电不行?

摊子铺得太大,什么都想要掺一脚,市场调研准备不充分,牌子名气小顾客不认同,企业内部不团结,财政款项支持不足以周转,无核心技术,缺少属于自己的高级技术工程师,无售后经验,无宣传意识,想要推广到全国的产品却没有打通相关渠道。如此众多繁杂的原因结合在一起,让省企这次的发展变革刚开了个头就遭遇一个巨大的挫折。

浪头打来,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有些狼狈,他们没有经验面对这样的考验,于是那一套老经验就拿出来了,接着就是无尽的文山会海,分摊责任,牵头的人上台检讨。

自然,也有迎难而上的人,提出专门专研某一样电器,先做出点名声,再做其他的,可此时已经没人有勇气举手同意,真理究竟在谁手上?无人知晓。于是这点声量便弱小了下去,隐藏在大众之中。

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这样一个充满野心的计划就迎来了现实的泼天冷水,不是不让人胆寒的。是的,对于新手而言,市场经济是野蛮而危险的。

产品卖不出去,市场不买账,有的零件组装时,甚至在厂里就发现了问题,可到了这一步,企业已经支出去太多的成本,却收不回来零头,因此只能四处欠债,计划说停就停,甚至找不出人来接管,只能回头继续承接原先固有的分配下来的任务,可更上一层的企业也遇到了类似的困境,一时间,企业间互相扯皮,官司不断。

省企先是尽力给职工发了一个月工资,给部分供应商支付了不到两成的货款,甚至有些后来才参与进来的供应商一分钱没收到,遇到人家上门催款,要不就避而不见,要不就要求体谅,即使给出承诺,也立马被打破。

平水县电机厂作为其中的一个小供应商,就是后来者,一分钱没收到的那个。

巨大型企业,大企业,小企业,微小企业,职工个人,三角债演变成多角债,许多单位和人,在这场债务中组成了一个令人心惊的闭环,坏影响继续扩散。

武厂长已经五十有五了,当这个厂长十多年,风雨遇过不少,但从未遇到这样慌张的时刻,省企这样的庞然大物,说是资金链断裂,立马败相势如破竹,兵败如山倒,据他所知,现在省企的仓库里只剩一堆零配件,甚至有一部分还是根本不合格的,转卖出去,价格就被压狠了,何况一时间也难以找到买家接手。

不是他经不起风雨考验,也不是没有被欠过账,多年完全收不回来的死账都有不少,武鸿斌都没有这样怕过。

这次省企的改革太过令人瞩目,如同巨人举步,得到的支持这样多,却打不出一个像样的局面。就像是参与其中的每个人都在尽力往前冲,向往着最烈的日光,然而不到半年,最终结果却是全体坠落,且坠落得十分惨痛,哀声一片。

按武鸿斌这阵子不停周旋观察打听来看,心中明白,情况是到了极坏的时候,或许省企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但地处偏远、资源帮扶稀少的平水县电机厂是等不到的。他是部队出来的,明白哀兵必败,现在的他和电机厂,就是那个“哀兵”。

省企家大业大,债多不愁,身后这么大个篓子,但在面对前来要货款的各地厂长,接待处面上仍然保持四平八稳,心平气和,甚至还有心思劝他们别太上火。每回见着这些负责采购和接待供应商的人,武鸿斌都由衷感叹自嘲,看看人家的心态,再再看看自己为这笔收不回来的钱心急火燎的样子,难怪自己只能一辈子在平水县这个厂子里搅和,当个小厂长,看来还是觉悟不够。

武鸿斌很清楚,在县里他是能排的上号的人物,到了省里,自己的分量就不够看了,可没办法,电机厂还有近千人等着他带钱回去,只好赖在省里,四处托人见熟人见朋友,和同样讨债的人抱团,喝了两个月的酒,就是没有要到这笔货款。

跟武鸿斌一样情况的厂长,加起来有上百个,其中至少有个六十八个供应商的厂子,比平水县电机厂要大得多,职工更众,压力更大。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武鸿斌的眼袋深深地印在脸上,眼神时而凶狠,时而浑浊,两个陪跑陪喝的副手也显得筋疲力尽,三人聚在宾馆里抽烟,愁得说不出话来,别说职工,就是他们的家人也发电报催他们回家了,可压力又不敢和平水县那头说,甚至苦中作乐,说幸好这回出来的人不多,不然但凡有个嘴不严的,都难在职工面前掩饰。

整个要款的过程,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平水县电机厂胳膊拧不过大腿,再加上三位也不是年轻时那种一往无前的性格了,有种回天无力的灰心丧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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