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如果我全力以赴赶工,肯定来得及!”宋绮年语气笃定,神色坚毅,“我想,您肯定打算去找别家做衣服。如果我来得及,您也可以多一个选择。即便来不及,反正是免费做的,您也不会再有损失,不是吗?”
朱品珍被说动了,勉强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做吧。不过,我十二号就去杭州了。衣服做好了,你得自已给我送过来。”
“没问题。”
宋绮年本就要去杭州的,如此正中下怀。
等朱品珍走后,柳姨和四秀忙不迭从屋子后面走了出来,将宋绮年围住。
四秀还有些害怕,抱怨道:“这个朱小姐,之前还觉得她很和气了。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有钱人就这样,和气都是装出来的。”柳姨冷哼,问宋绮年,“你打算怎么办?”
宋绮年眸光晦涩,朝工作间的方向望去:“工人们都在?”
工作间里正不断地传出缝纫机的哒哒声。
“全都在!”柳姨压低了声音,“她们中肯定有人和外头的人勾结,偷了你的图纸!”
“小姐知道是谁吗?”四秀问。
“我有个想法,但还不能确定。”宋绮年道,“现在也不用急着抓人的。先晾个几天,最好等那个人自已露出马脚来。你们俩多留意一下她们的反应。我这几天在楼上卧室里干活。”
宋绮年和四秀把她用的工具搬到了卧室里,等晚上工人们回家后,她才下楼用缝纫机。
寂静的夜里,邻居家的收音机声隔着窗户隐隐约约地飘进工作间,衬得屋内气氛有些寂寥。
台灯下,宋绮年坐在宽大的工作台前,对着一叠草稿纸发呆。
虽然向朱品珍打了包票,会给她做一件更漂亮、更合心意的裙子。可事发太突然,宋绮年一向灵感充沛的大脑突然空空如也。
创作者最忌讳的就是俗务缠身、思绪芜杂。就如同道土们修炼一样,如果不能沉心静气、心无杂念,就不能进入忘我妙境。
可傅承勖那头的任务,江映月的难题已让宋绮年分了心,现在又遭遇李高志的恶意破坏。宋绮年觉得自已被各种糟心事缠成了一个茧。
听说许多艺术家就是这样,逐渐被俗事消磨去了才气,泯灭于众人的。
宋绮年满打满算,也只能先把衣服做出来,然后赶十三号的夜班火车去杭州,在十四号当天把衣服给朱品珍。
这样一来,留给她做衣服的时间只有三天。
裁剪和缝纫只用半日就可以完成,耗时的是后续的刺绣和钉珠工艺。可是作为礼服,华丽的刺绣和钉珠是必须有的元素。
只有朱品珍选中自已新做的裙子,宋绮年才算留住了朱品珍这个客人。这就要求新裙子必须比前一件更加投朱品珍所好才行。
这比当初她在门派里听从师父的吩咐去偷东西要麻烦多了。
走正道,就是要比捞偏门难,也是其可贵之处。
宋绮年深呼吸,铅笔尖落在纸上。她强迫自已画起了图。
渐渐地,散落的灵感自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下笔越来越坚定,线条越来越流畅。
窗外的月亮渐渐爬到了穹顶中央,宋绮年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不觉时间流逝。
她只隐约记得柳姨和四秀来了两趟,送来宵夜,又把已放凉了的宵夜端走。至于她们同自已说了什么,自已又如何回应的,宋绮年全无印象了。
灵感多而杂,不成体系。宋绮年一连画了好几十张草稿,都没理清头绪。
作废的稿子转眼被揉作一团,丢了满地。
门被无声推开,一双牛津皮鞋踩着纸团走进来。一杯散发着浓香的咖啡被放在了桌上。
宋绮年只当是柳姨来了,继续埋头绘着图,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做咖啡了?”
“十二岁。”男人道。
宋绮年惊讶地抬起头,望进傅承勖含着笑的双眼里。
“我义父觉得男孩子应该什么都会做才行,于是让我学了很多生活技能。”傅承勖说着,又把一盒点心推到宋绮年手边,“柳姨说你没吃晚饭。”
“你怎么来了?”宋绮年揉了一把脸,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装着还热乎的香葱牛肉煎饼,香气扑鼻而来。
被强行延迟的饥饿感瞬间复苏。宋绮年直接用手拿起煎饼,就着咖啡大口吃起来。
傅承勖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很喜欢看宋绮年大快朵颐的样子。
因为是深夜出行,傅承勖的着装很随意。一件宽松的常春藤羊绒夹克,烟灰色毛线衣和白衬衫。极难得地没有打领带,连头发也有些松散。
“你今天没去我那儿。我打电话过来,柳姨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让阿宽去调查了一下那个广告。电话是假的——不出所料。上海有一家‘丽华时装店’,但老板也发誓没有登过这则广告……”
“不用找了,我知道是谁干的。”宋绮年道,“李高志。他是同行,知道用什么办法最能打击到我。”
傅承勖点头,他也怀疑是他:“虽说,偷得走的作品,偷不走的才华。但我建议你可以考虑出手反击了。不然,他绝对还会继续剽窃你。”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能超越你的,只有你自已。剽窃你,是他能打败你的唯一办法。”
宋绮年胸口一暖。
傅承勖的赞美时常会夹在其他的话里,不经意地送到她面前,如一场及时雨,浇灭她的焦虑。
“如果你忙不过来,我很乐意代劳。”傅承勖又道。
“傅先生打算怎么做?”宋绮年调侃,“半夜杀上门,把李高志从床上拎下来暴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