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里渐渐安静下来,难民们和格瑞斯露出同样的表情和疑惑。
是啊,为什么呢?不向他们收钱,免费接纳他们每个人,还倒赔进来很多食物与房子,连高贵的女巫也不嫌弃他们的落魄和卑贱,亲自教授他们知识。
“这还需要理由吗?”女巫比他们还要疑惑的语气给难民们直接搞蒙了,“因为你们实在太可怜了。”
“没有家了,没有钱了,一路走来看见很多和你们一样的人死在路上,饿的去吃草皮,喝雨水。没有鞋子脚磨出骨头也要继续捡树枝卖柴,只为了能换一枚能进入城镇的银币。”维加站在众人中间,扫过每张呆愣的脸,很轻地叹了口气。
“作为和你们一样的人类,作为同族,任何有良知的人都看不下去的,所以我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因为——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不该连活着都成为一种奢望。因此我站在这里,和黑蝴蝶的大家一起站在你们身边了。”
偌大的屋子里没有一丁点声音,难民们睁大眼睛,眼眶通红。
低低的抽泣从角落里响起,女巫小姐短短几句话,却如惊雷炸响在他们脑海中。
维加没有打扰他们,她沉默地走回讲台。
几天时间能够改变多少事情?她也不知道。
但她必须一点点把种子埋进难民们的心。
历史告诉维加,封建时代支撑底层人民反抗的,千言万语其实只汇成一句话——
凭什么?
凭什么平民生来卑贱?凭什么巫师生来尊贵?凭什么有人从出生起就能决定一整个领地人的生死,凭什么有人挣扎一生连肚子都填不饱?
凭什么平民辛辛苦苦劳作一年种出来的食物,贵族只要动动嘴就能拿走八成以上?
凭什么平民永远也无法向上攀爬以获得能够“决定”的权利?
凭什么一出生人们的阶级就永远固定了?
凭什么呢?
心里有裂缝,呐喊才会发出声音。
而呐喊拥有力量,心脏上的枷锁才会被打破。
就像种子破土而出。
如果自己不问不想不去做,那永远也无法看见太阳。
她需要所有人的力量。
*
种植课成了众人最喜欢的课程。
不仅仅是难民,连山林农场的老朋友们都不约而同会坐到空地上,听女巫小姐去讲作物的喜好与神奇。
又过了两天,慢慢的,连荒地里的人也会向贝亚特申请,请求能够旁听一堂种植课。
贝亚特没有拒绝。
最先来的,还是之前请的那五位牧羊人。
他们抱着被知识洗刷过发胀的脑子回去,忍不住将所听所感告诉了身边的朋友和亲人。
然后越传越多,越传越快。
越来越多的人不顾路途遥远(荒地集市到牧场中间隔着很长一段路)来到这里,在蝴蝶翅膀下恳求能让他们聆听一堂种植课。
没办法,农业是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们赖以生存的唯一途径。
在上课之前,他们只能种出稀稀拉拉的作物,还总是被虫子们吃掉一部分。但学过几个重要的知识后,种植的作物肉眼可见解决了虫害,作物渐渐变得的富有生机。
这谁会想要错过?况且还是免费的!
为了不给牧场带来危机,贝亚特用魔法在牧场外的空地上放置了一个扩音魔法阵,女巫小姐的声音从圆阵里放大传出。
每堂课,空地上都会聚集起密密麻麻一批人。
他们听黄瓜对环境的要求,记茄子的留种过程,学甘蓝与莴苣的田间管理。
女巫小姐让他们知道顽强的韭葱也不是什么样的肥料都能接受的,最容易种植的大蒜也有自己的小脾气。
而且,最最重要的,种植也不仅仅是春夏秋才能做的事,寒如凛冬,也依旧可以播种收获。
难民们欣喜抬头,“什么?冬天也能种?”
牧场外空地上,因为人太多,窃窃私语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已经变成了扰民的超大声,贝亚特和警戒的伦农不得不施展消音咒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当然,只要你们学会如何制作大棚与温室就可以了。不过——”女巫小姐拉长语调,欢快地说,“这是明天课程的内容了,现在,下课了我亲爱的同学们,晚餐时间到啦!”
雀跃的声音跳进牧场内外所有人的耳朵。
“今日食谱是洋蓟、甘蓝、胡萝卜、豌豆、鸡汤加奶油的混合炖菜,红酒鱼丸和蒜香南瓜烩饭,饮品是柠檬甜奶哦!”
吞咽声整齐划一响了起来。
牧场内的人无比愉悦,牧场外则愁云惨淡。
贝亚特身前挤满了渴望的脸。
“尊敬的女士,我真的不能应聘吗?我可会饲养牲畜了!我养的蟑螂都胖胖的!”
“女士,您瞧我,我非常有力气!我一个人能搬动三个人才能扛起来的重物!求求您给次机会吧!”
“女士!我把黑蝴蝶都纹在身上了!我这一生都将是蝴蝶最忠诚的手下,就算是铲粪我也愿意干的!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