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郯王世子身份贵重,也不能跳过世俗流程,直接纳征吧?还搞得这般声势浩大……这和强娶有什么区别?若是此桩婚事不成,我们家小姐的脸面又该置于何地?”
芭蕉也跟着点头:“韩二郎可是猎来几头大雁,又请来官媒登门商议,征得老爷夫人的同意,两家这才交换了庚帖,昨日又亲自上门送来了订婚的信物……”
说着说着,芭蕉总算回过味来:“对啊,小姐已经和韩二郎……”
樱桃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小丫鬟见缝插针,摇头晃脑道:“郯王世子不仅猎来了大雁,还猎了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鹿,真是灵秀俊俏极了!世子爷也特别俊……我觉得比韩二郎还要俊!”
“……”
房内又陷入了一阵静默。
小丫鬟年纪尚小,只能看到夫婿滔天的权势和俊美的相貌,却不明白郯王世子此番行事太过霸道,简直未给颜玉皎丝毫退路,根本不像是一个会疼爱敬重妻子的良配。
与之相比,韩二郎就比较进退有度,处处尊重颜家的意愿,显然更适合做颜家的女婿。
颜玉皎把叶子牌往前一推,整个缩进软椅中,自嘲般轻叹道。
“无论前朝还是本朝,从未有过哪个女子同时被两个男人求娶,也从未有过哪个女子因为后者的聘礼更多、长得更俊而与前者悔婚,更从未有过哪个女子敢拒绝皇室的求婚……”
颜玉皎忽然觉得她不该一大早起来就玩叶子牌,缓解苦闷心情也不是如此缓解的。
看罢,如此堕落果然遭了报应。
今日一过,外面的流言蜚语又该加倍严重了,勾得当朝王世子和探花郎都为她折腰,诸如水性杨花荒。淫。无耻之类的话恐怕都算轻的了。
樱桃小心翼翼道:“世子爷先退了婚,再以世子妃之位求娶小姐,应当也是真心实意的……”
颜玉皎并没有被安慰到。
四年前她单方面与楚宥敛绝交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以后俩人必定是老死不相往来。
谁能想到她在迎夏宴中了药,和楚宥敛发生了那一桩事。
谁又能想到楚宥敛一声不吭就突然大张旗鼓地来提亲。
颜玉皎焦虑地敲了敲桌子。
她一边心虚愧疚,不想面对楚宥敛,一边又觉得自己有必要过去试探一下楚宥敛的心思,他这一遭提亲,到底是想报复她,还是单纯地觉得有了夫妻之实,他就应当承担起责任。
便问道:“楚世子何在?”
小丫鬟回道:“夫人让世子爷进门了,现在应该都在前院说话罢。”
颜玉皎还是很犹豫,可此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延了。
她只得下了决心站起身:“罢了,我亲自去前院看看情况。”
青棠院离前院不算太远,只是昨夜才下过雨,鹅卵石小路上还有积水坑,一时半会儿竟然过不去。
樱桃就唤来洒扫的小厮,敲打他们别光偷懒不干活,把路清理干净。
颜玉皎坐着一旁的石凳上,托着腮等着,心里却乱极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楚宥敛会来提亲……他们曾经比寻常人家的亲兄妹还要亲昵,后来也比寻常陌生人更加陌生,而无论哪一种关系,都不是能做夫妻的关系。
心里也不免酸楚,他们俩才生分不到四年,楚宥敛就连提亲这种人生大事,都不过问一下她的意愿了。
以前的楚宥敛,可是她说往东,他绝不往西,淘来任何好东西都要先给她过目的,娘亲说,楚宥敛对她这样好,便是亲哥哥也不过如此了。
……
小路没多久就清扫干净了,颜玉皎不得不止住思绪往前院走。
然而行至前院时,她的脚步又慢下来,心跳开始乱了,焦虑地想咬指甲,然后掉头就走。
——到底是心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宥敛,
没曾想前院安静非常,丝毫没有小丫鬟描述的那般张灯结彩的热闹。
乱七八糟的红绸散落在地上,没搬进来的聘礼箱卡在门槛和檐下。
郯王府的佩刀侍从们沉默地立在院中两侧,衣着盔甲的羽龙卫和五城兵马司士兵堵在前院待客厅门口。
而颜家的仆从们一一躲在檐下打着眉眼官司,安静如鸡。
颜玉皎看了眼这副架势,一时心有戚戚然,这哪儿像是来提亲的,分明像是来抄家的!
就摆了摆手让准备去通报的小厮退下,然后轻轻踏上台阶,把耳朵贴在待客厅的木门上。
这等正大光明偷听里面对话的行径,让一群士兵挑高了眉。
守门的羽龙卫长枪竖起来,刚要驱逐颜玉皎,就被郯王府的侍从拉住胳膊,附耳叮嘱了几句,才神情奇异地作罢了。
颜玉皎也没有在意,她正努力地想听清里面在说什么。
厅内热闹的紧。
官媒人的笑声就没停过:“尚书大人,尚书夫人,老奴起了个大早,就等着吃你们两家的喜糖呢!”
没人回应她,官媒人也不尴尬,嗓门洪亮地道:“听闻两家已经交换过庚帖,今日世子爷又来下聘,两家便可以商议婚期了。”
“钦天监倒是给算出一个好日子,今年中秋之后,八月二十日,百无禁忌,正宜嫁娶!”
梅夫人困惑诧异:“此话怎讲?我们两家何时交换过庚帖?”
官媒人笑道:“老奴来时,郯王妃特意把庚帖交付于我,说让老奴拿给夫人看看,夫人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