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不解,“可那毒不是出自淮南王府?他们怎么会对李淑妃的皇子下毒?”
鸦青迟疑道:“这一点我亦没有想通,且不论李淑妃之子与李鳌血脉相连,但说此子若健康长成,以淮南王府之势未必不能扶持他与太子一争储君之位,淮南王府为何要自绝后路?”
屠苏看向久未言语的宁晏礼,“大人,莫不是那日咱们拿到的那青瓷瓶不是出自淮南王府?”
宁晏礼回想起那张写着“淮南青瓷,南疆奇毒”八个字的帛布,面露沉吟。
鸦青道:“此毒若不是出自淮南王府,那日将青瓷瓶暗中交予大人的人,便该是毒杀赵鹤安的真凶,他料定大人亦想将此罪推出去,更想推在淮南王父子头上,就顺水推舟将瓷瓶交给了大人。”
屠苏睁大了双眼:“那此人岂不是在利用大人?”
宁晏礼脸色微沉,淡瞥了屠苏一眼。
熟悉的冷刀刮来,屠苏缩了缩脖子,噤下声去,又听鸦青继续道:“可讲不通的是,他又用此毒去害李淑妃,一旦查出淑妃所中之毒与赵鹤安所中是同一种,谁还会相信这毒出自淮南王府?岂不是又在帮淮南王府脱罪?”
鸦青话音刚落,宁晏礼的黑眸已深如潭水。
一层层谜团纷乱萦绕,不仅是那个身份可疑的婢子,他总觉还有一双凌厉的眸光正于暗处看他,或者不止是他,那双眼还紧紧盯着这局中的所有人。
他面如染霜,唇边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看来是有人想凌驾于这盘棋局之外了。
清澈的日光铺洒在城郊村落,村西的茅草小院安然恬静。
一驾牛车悄然停至院前,车上跳下四名壮汉,捻手轻推开小院木门,掂脚走近窗下,沾破窗纸,房中草榻上正有一白衣郎君和衣而寝。
只见他呼吸均匀,流畅的背脊微微起伏,应是正在熟睡。
其中一名壮汉朝另外三人向他指了指,三人点头,之后四人便一起摸到房门前,将门推开半面,瞅准时机一跃而入——
忽而从天而降的四个壮汉将谢辞登时吓醒,他睁眼看向四张狰狞蛮横的嘴脸,清俊的睡眼满是木然。
当被七手八脚送上牛车的时候,他的睡意才全然退去。
这算是绑架还是劫人?
第29章第29章
牛车徐徐驶出村落,谢辞看向面前忧心忡忡的男子,不禁扶额轻叹:“世子你……”
牛车虽然宽敞,但两个成年男子坐在里面也略显局促,李慕凌双手交叠举过头顶,算是行了大礼,急道:“若不是十万火急,我定不会这个时辰前来叨扰军师!”
“可是淑妃的事?”谢辞无奈道。
李慕凌满面焦急道:“正是,还请军师出手相救!”
谢辞打了个哈欠,道:“我早说此事冒险,得不偿失。”
“我亦劝过父亲,但他,他执意如此,我实是无可奈何。”李慕凌道。
谢辞看了李慕凌一眼,李鳌此人确是优柔寡断,沙场武将有时看似杀伐果断,但实则常怀妇人之仁,容易在进退取舍之间拎不分明。
既为了争权甘让李淑妃冒着性命之危身怀死胎,又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争一争那九五至尊之位。
谢辞轻出了口气。
也是,若李鳌是那果决之人,早在魏人踏破旧都时,他就应于南方这半壁江山自立为帝,何必还要扶那陈氏母子上位。
李慕凌见谢辞沉默不语又微微叹气,一时心里愈加没底,惶然道:“军师,此事可还有解?”
“这有何难?”谢辞漫不经心道。
“还请军师赐教!”李慕凌忙道。
谢辞顺手将牛车帷幔掀开一角,此时不知驶到何处,山青水绿,人烟稀薄,空气中的惬意让他又想起方才被忽而打断的美梦。
不知为何,他这两日总会梦到在东市见过的那个女郎。
说起来,他还未曾问过她的闺名,但见她两次所乘牛车华丽,想必是哪家高门士族的女儿,自己一介布衣,想想也就算了。
不过……
那日见她看那宦官的眼神,却又不像普通的闺阁女子。
当真是有趣。
“军师?”李慕凌见谢辞望向车外,双目含笑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忍不住将他唤回。
谢辞恋恋不舍地放下帷幔,回过头道:“世间之事,若懂取舍,哪里还会有什么困惑。”
“取舍……”李慕凌缓缓道,而后蓦地顿住,“军师所言之舍是……”
“既已行错一步,便要舍弃一人以保全局。”谢辞笑了笑,又道:“当然,取舍之间自是世子的抉择,有时为一人而弃全局,倒也不失风流。”
“可是——”李慕凌面带犹夷刚要开口,却在这时铮然响起一声剑鸣,腾腾杀气凌空朝他们赫然飞来。
不等王府侍卫上前,那剑已轰然将牛车篷幔劈开,笔直向李慕凌刺去!
四周无处可躲,李慕凌登时慌住,却见剑尖临近时,谢辞伸出两指精准弹上剑刃,一阵刺耳嗡响间,剑身震颤,整个刺歪了出去,从李慕凌鬓旁划过。
这时他才看清面前少年的面庞,怔怔道:“稚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