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他的低声呼喊中,眼前的鹿晚游,悠悠转醒了。
明亮的泪珠还挂在她脸上,她湿润的眸子睁开之后,眼眶中全是迷茫,不解地盯着昏暗的洞穴顶部,看了很久。
像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醒来已不知年月,要确认自己现在正身处何方。
“你终于醒了。”
百里渊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点笑意。
仅仅只是一点,背后小火堆的火光投射到他脸上,就让他柔和得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一边跟迷糊的鹿晚游说话,还一边坐到她身边,将披盖在她身上的外袍,给她严严实实地盖好。
这地方环境实在不好,他在毒性的催发之下……又着实有些失了分寸,现在见她憔悴如此,傻傻的木头人一样,还哭泣抽噎,也不免生出了许多的怜爱。
“是被魇住了吗?梦到了些什么,怎么就哭了。”
他甚至怕她刚刚醒来受惊过度,连欣喜的嗓音都严格控制了高低,以免洞内回声阵阵,吓到了她。
听着这个从梦里就让她逐渐胆寒的熟悉声音,居然响在自己
耳边,还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状态,鹿晚游浑身都是一僵,惊愕到分辨不出现实与梦境,躺着根本不敢动弹。
只有呆愣的双眼,缓慢地朝他移动,一点点对上他那张俊朗非凡,在梦境里却绝情狠心的脸颊。
看清的瞬间,鹿晚游的心脏好似遭遇了一击重拳,瑟瑟发抖。
她想起来了,她不仅想起两人之前在这个洞穴之内发生了什么事,还想起来梦境里面,百里渊似乎也露出过跟现在一模一样的柔软表情。
就在梦境的最开头,他也是这样柔情满腹,对待梦里另一个自己的。
“啊……”
嗓子像哑巴又像是害怕一样发出一个听不清晰的喟叹,鹿晚游的眼神跟手,同时退缩。
她整个人完全缩进袍子里,不愿意让百里渊触碰分毫,手指悄悄在身上掐了一块,要用痛感来确认自己现在是梦是真。
得到明确的答案后,她的眼睛再次闭紧。
身上已经颇为疲乏了,心里更是痛苦焦虑,脑子宛如一团乱麻,她需要更多一时间来判断那个可悲的梦境,与自己身处的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那是对未来的预示吗?
还是她从看戏人变成了戏中人,要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或者一切根本就都是虚妄,她只是被外面威力巨大的沙暴和里面在清淤之中过于失态蛮横的百里渊给吓到了,才意外地在脑中生出了这样一个荒诞的梦出来。
在她惶惑不
安,想要尽力寻找答案的时候,百里渊却是心中一坠,有些失落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鹿晚游刚刚将她的手,从他这里抽走了,防备的姿态特别明显。
是在怪他昨晚太过粗暴了吗?还是现在睁开眼睛直接面对他,面皮太薄心中别扭?
合拢五指,指尖互相摩挲着,百里渊微微凝神的姿态,像是在回味刚才握住她手的柔嫩触感,又像是在回味昨晚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尽管这个女人,什么话都不说,最近一直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但昨晚发生的事情,似乎印证了一些事实。
尤其是,哪怕他想做正人君子,将剑交到了鹿晚游的手上,给她斩杀自己的机会,她都没有下手,也没有在他身上刺出哪怕一个伤痕,他便清楚了,话说得再决绝,她心里还是舍不得。
嘴唇勾起,尽管遭受一点冷遇,百里渊却并不以为意。
他现在没有性命之忧,长久以来一直在心里的最深处折磨他的念头又得到了巨大的纾解,整个人就像是吃饱餍足了似的,脾气也好到了极致,愿意纵容着她的任何放肆,使出浑身解数哄哄她。
毕竟昨晚是他抬过分了。
“秘境危险,我也不能顾全所有,竟是让你救了我一次。”
百里渊俯身过去,将一只手支撑在鹿晚游的头侧,整个人坐在地上侧身看着她,看起来是亲昵,实际上是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躯之下。
他一边说
话,一边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动作轻柔得仿佛他从来就是这么一个温和可亲的人,做得也不过是最方便顺手的事。
“发生这种意外是我也没有想到的,多谢你一念仁慈,愿意放过我。我知你现在除了难受,心内也必定忐忑不安,既如此,便向你许下一个诺言,此事我绝对会对你负责的,你不必担心。”
加重的语气,一如百里渊许诺的力度,他自信满满地说着。
鹿晚游却还没有从梦境与现实的陡然切换中完全清醒过来,百里渊极度逼近的身躯,给躺着的她带来了强大的压力。
尽管他事事都做得小心,擦拭泪水也温柔,但在她眼中,依旧是一个令人恐惧地存在,吓得她脑子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