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俨说罢,将衣物放在岸边光滑的玉石上,不禁看了水中的陶煦一眼,他俊逸的样貌与前世的清秀气质已大不相同,个头高了不少,身材挺拔,眉宇间也平添了几分英气,剑眉星目,薄而形态好看的唇……
视线不自觉往下,宽肩窄腰,双腿修长……
感觉到温俨炙热的视线,陶煦颇有种被视奸的羞耻感,他开口唤了一声“师尊”,让温俨回过神来。
“嗯,为师去外面等你。”
陶煦一听,忙道:“徒儿怎敢劳驾师尊等候,师尊还是请回吧。”他说着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温俨今日太反常了,还是早点送走为妙。
温俨几次张口欲言,但见陶煦坚决不留他的态度,最终默然离去,行至洞外,他抬起手臂,缓缓掀开袖袍,鲜艳的鱼尾印记映入那双蕴了水光的眼眸中,心又开始隐隐泛疼。
他历经整整四百多年,终于找到所爱之人,但陶煦看他的眼神却是那般陌生和疏远,一点爱意也无,这令他倍感煎熬。
他既希望陶煦能记得他们曾经甜蜜的过往,又怕他想起自己的死,心生怨恨。如此矛盾而纠结。
温俨失魂落魄地回到启承殿躺在床上,一闭眼往事便一幕幕重演……
“兄长,没想到你是这种言而无信之人!当初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与我争夺掌门之位!如今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屠杀妖界龙王太子,只为夺取这掌门之位!兄长啊兄长,你为何什么都要与我争!”
与温俨相貌有些七八分相似的胞弟温勉声声质问着,他气愤地当着温俨的面将长旭门服褪下,摔在脚下狠狠地践踏,拉住温俨的衣领冲他咆哮,“温俨!你记住!我们从此再也不是兄弟!”说完转身便走。
“小勉!你若踏出这长旭大门,便永远回不了头了!听兄长一言,不要再与魔族沾染了!阿娘已经走了,你为何还如此任性妄为!”温俨说着施法布下结界,拦住温勉的去路,温勉却大笑起来,道:
“我与魔族沾染又如何?我从小灵海有缺陷,不能修正道,在爹娘眼里就是个废物!就连你对我的好也是施舍罢了!我想变得强大有什么错!修魔道能让我不再以药度日,以前那种窝囊日子,我已经受够了!是啊,阿娘已经死了,再没有人能控制我!你又算什么!”
温勉双目赤红,情绪已然失控,一掌击碎结界,愤然离去。
看着胞弟离去的身影,温俨只觉心痛如刀绞,所有人都认为是他亲手杀死了陶煦,并取走了陶煦的内丹,只为了这掌门之位。
偌大的殿堂,只剩他一人,他拿出保存着陶煦内丹的护灵珠放在心间,整个人蜷缩着,失声痛哭,一声声呼唤着。
“阿煦……阿煦……对不起!”
陶煦遇难后不久,他便患上心肌骤痛症,一发作便气血上涌,呕血不止,他默默为自己疗伤,外人不得知。
后来,他为了复活陶煦,布下聚魂阵。而布施聚魂阵必须要有往生草,往生草生长于地狱崖。
一旦进入地狱崖,任凭你有通天本领,都无法施展而出。
所以温俨只能一步步爬上陡峭的地狱崖,耗时整整三日,滴水未进,终于采摘到往生草,却在下崖时不慎失足跌下深渊,强烈的痛感将他的意识拉入黑暗。
“温掌门!您怎么在这儿?您这是怎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俨被唤醒,发现一女子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欲起身,右腿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身下黏腻的血渍浸透了袍角,但索性往生草没有丢失,还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他从袖兜里掏出一件上品灵器塞进女子手中请求道:“姑娘,求你将在下送回长旭仙山,在下愿以驻颜丹作为酬劳!”
女子谢绝了温俨的酬礼,道:“温掌门,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救治您的腿!得罪了,我先检查一下您的伤势。”她捏了捏温俨的右腿,皱眉道:
“您的右腿已经摔断了,并且折伤严重,必须及时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姑娘提醒,求你先送在下回长旭吧!”往生草离土之后必须在一日之内投入聚魂阵,否则将会枯萎。
他死死拽住女子的袖袍,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满含期盼地请求着,“求你!只要你送在下回长旭,让在下做什么都可以!”
“您言重了,小女子不敢当!”这女子正是凤绾,她再次提醒道:“您若是错过治疗时机,右腿就算治好了,怕是也会落下病根的。”
“我知道!求你……先将我送回长旭!”
凤绾见他那般坚决,只得先将他送回了长旭仙山。
那日,他拖着重伤的右腿,将往生草投入阵中,却由于体力不支,差点导致往生草被阵力撕碎,连陶煦的内丹也差点破碎。
虽在梦中,但那种灭顶般的恐慌却将温俨生生惊醒,他喘息着,全身直冒冷汗,心有余悸的他下一刻冲出了房门,直奔西厢房而去。
陶煦才睡下不久,就听房门一声轻微响动,还不待他起身,一条人影飞快地窜了进来,像枷锁一般,压在他身上,一把将他抱了个严实。
淡淡檀香扑鼻,还带着些许水汽,这气息……与四百多年前无异,是温俨!
他这是又发什么疯?陶煦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闭上眼睛装睡。
只有将陶煦紧紧抱在怀中,温俨才能真实感受到他已经回来了,发现陶煦未醒,他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脸,露出迷恋的笑容,继而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却令陶煦呼吸紊乱。
他果真对自己打歪主意了吧!冒犯萧羽白不成,便盯上了自己!
陶煦心中冷哼,他身为师父,却对自己的徒弟图谋不轨!就不怕身败名裂么?既然如此……那自己何不将计就计?与其作为他的徒弟去报复,不如……作为他的秘密情侣,如此便更容易接近他,取其信任,再将他……毁了。
打定主意,陶煦睁开眼时,换上了特有的迷离感,带着朦胧睡意,糯糯地唤了一声“师尊”。
那声“师尊”的轻唤,低沉而富有磁性,犹带着沙哑,慵懒的语调彻底令温俨意乱神迷。
“阿煦……以后为师唤你阿煦可好?”
陶煦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是笑意显现,道:“好。”
温俨会心一笑,之前所有的怅然若失都因陶煦那声“好”而消散了,他为陶煦掖好被角,道:
“阿煦,你继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