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倏地攥紧了手帕,她死死咬住嘴唇,忍耐着不去看沈容的表情,尽可能将自己埋起头来。她知道罗大石必然不会出卖她,只是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刘姨娘深吸了口气,眼泪淌了下来,她陪着老夫人哭了半夜,唯有这一次的眼泪尚有三分真情。
******
老夫人知事情无可挽回,加之连夜疲惫,双眼一黑晕了过去,沈容叫人扶她回房,又叫太医去替她把脉,配几服补药。
陈氏是铁了心要走,已经与几位嬷嬷一起收拾起嫁妆,事已至此,刘姨娘也只能强撑着精神去打点。
陈氏在屋子里收拾沈禾的衣物,沈禾刚睡醒,还不知生了什么,茫然躺在床上,手里抓着一只布老虎玩。
刘姨娘苦笑道:“姐姐当真要走?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陈氏疲惫地笑了笑:“九年了,连万氏都跨不过去的坎,我又如何跨得。”
刘姨娘听她提及万氏,神色一变,沉着脸不再多言。
陈氏叹了口气,走到刘姨娘身旁,握了握她的手恳切道:“这府里你比我待得久,说到底,我也没什么能嘱咐你的,你自己保重身体。”
刘姨娘看了眼沈禾,心中盘算半晌,露出愁苦表情道:“姐姐,你若是和离,今后禾小姐长大了,婆家会怎么看她?她又如何去相看?如今还来得及,姐姐劝一劝陈大人,把和离书拿回来吧。”
陈氏思忖了半晌,却笑说:“今日我两位兄长也来了,想他们也不介意多双筷子,多费些米面,再不济禾儿还有几位表哥,禾儿憨厚,嫁去了外面我反倒不放心。”
刘姨娘还要再说,陈氏站起身道:“来,你过来看看我的嫁妆单子,一码归一码,还是得点清楚了,我嫁妆里的银两已经用光了,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嫁妆箱笼里还有些木器瓷器,你点点吧,等我走了再有纠纷就不好了。”
刘姨娘喟叹道:“姐姐是什么人,又岂会胡拿胡要。”
陈氏含笑点了点头,拿了衣服替沈禾换上,又说:“禾儿的东西只有衣裳与几件小玩意,也不值当几个钱,我就都带走了,我嫁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位侍女和一个老嬷嬷,后来给禾儿请了一个奶嬷嬷,用的是公账里的银子,禾儿离了她不方便,你取卖身契过来,我问兄长拿银子赎她走。”
刘姨娘点点头,一一应了,人都要走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又值得计较什么。
沈康虽与方小姨娘起了些龃龉,但她到底还怀着孩子,等万常宁和陈一言走后,沈康携着方小姨娘回了小院,他大咧咧搂着人走在路上,不知情的仆役都凑过来看热闹,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今后方小姨娘就是他的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叫他父亲,他与方小姨娘的关系总是要公开的。
两人进了屋子里,将房门关起来,方小姨娘犹然啜泣着,沈康耐着性子哄了她几句,方小姨娘知道如今无退路,不敢与沈康闹翻,从善如流接纳了他的赔罪。
小花站在门口惴惴不安,小桃从屋子里睡醒出来,揉揉眼睛看着小花,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出声,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
小桃正要去打水,屋外冲进来一群嬷嬷仆役,领头的是她们认识的琴嬷嬷。
琴嬷嬷插着腰道:“咱们府里拿出来的东西全部都带走,一件儿都不准留下,家具瓷器都是咱们的,屏风妆奁板凳桌椅一样也别放过,通通都拿走。”
赵念安懒洋洋走了进来,打着哈欠踹开了门,方小姨娘被他吓了一跳,瑟缩着身体靠在沈康怀里。
沈容跟在他身后进屋,对沈康含笑盈盈道:“给兄长贺喜了。”
沈康咬牙冷哼道:“你别得意的太早,你如今一无所有,与赤子有何区别,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沈容装作叹气的模样说:“我夫人财大气粗,手指缝里漏一点儿就够我衣食无忧了,管他是赤子还是赘婿,沈容已经够知足了。”
赵念安挑了挑眉,得意道:“都进来给我搬走,那个铜珐琅的烛台,那只紫檀木的衣柜,还有那个青花八宝瓶,那个蜜饯罐子是双喜剩下的吧?”
双喜哈哈笑着点头,吩咐仆役统统都搬走,嘴里絮絮说道:“那笤帚也是咱们的,也拿走,床底下的食盒别忘了,床榻也得搬走,一样都不能留啊。”
双喜扭头看向方小姨娘,方小姨娘坐在板凳上瑟瑟缩缩与他对视,沈康大喝一声道:“你干什么?又要讨打?”
双喜壮着胆子走过去,瞪他一眼,对方小姨娘道:“起开,你坐的小板凳也是王府里搬来的,上好的梨花木做的呢。”
沈康咬牙道:“你们欺人太甚!”
赵念安一脸莫名其妙道:“你们府里头连个板凳都没有吗?”
沈康扶起方小姨娘道:“走,我们出去,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赵念安乐道:“走什么呀,我们搬空了,你继续住着就是了。”
沈康充耳不闻,怒吼道:“那两个侍女死哪里去了?还不过来扶着点小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