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斯曼感觉自己真是被pua了,简直恨不得泪流满面,大喊一声贝肯鲍尔以后你天天在家里向上帝祈祷保佑我而不是天天嘲笑诅咒我下课你听明白了吗贝肯鲍尔!
卡尔回家,和妈妈还有妹妹一起看了新闻布会,甚至连妹妹的护工阿姨都没走,也叉着腰站在沙后面凑了一回热闹。
这房子的电视信号好像有延迟,当屏幕中的克林斯曼拿着稿纸念出卡尔的名字时,他的手机早已狂响起来。
不知多少祝贺的电话一同涌入。
他要在家门口参加世界杯了!!!
卡尔狂喜着流下许多眼泪,莉拉的尖叫声拉出了他一生中最美丽的夏天。
这个夏天开始时,他不再担忧金钱,担忧成绩,担忧未来,担忧家庭。
他只需要作为最年轻的球员,去享受训练,享受合宿,享受比赛,享受一低头就看到胸口环绕着三颗星星的老鹰。
五月初德国的天气还多变,于是最初的集合点被定在了fortevi11age,一个位于意大利撒丁岛南部的豪华度假村。
小时候,卡尔和父母有一年也是在撒丁岛上度假,他感到这里熟悉又陌生。
清晨打开窗户,好像确实是地中海松在摇摆,但那时好像有着喋喋不休的蝉鸣,这一会儿却还早,只有乌鸦和小雀在树上歪头问好。
但熟悉的午后让卡尔确定他确实来过这儿。即使在五月,午后暑气也会蒸腾,迷迭香的气味四处弥漫,猛烈阳光下,一切都陷入一种白日梦一般的恍惚和寂静。
他们开始自地像意大利人一样吃完午餐就困倦地打个哈欠,而后回房间睡觉。
卡尔头两天睡了午觉,第三天开始就像小时候一样带着本子和画笔溜达出去,在度假村中往边缘走,爬上小山,爬下小坡,找到一棵巨大的能眺望到大海的树,在微微晃动的光斑中,和鲜嫩的小草说一声小小的抱歉,然后一屁股美美坐下。
在海边,风又柔软、和缓、轻纱般重新流动了,在他耳垂与丝间的空隙中,在他手指与画笔的分分合合中,不断缠绕着他。
天空高远,绿草如茵,崖下海浪宽阔,他的生命仿佛也重新开阔与明亮起来,他躺下,感受大地仿佛也有心跳,被太阳照得闭眼的世界也变成橙红,随意地翻滚上两圈,坐起身,咬住颜料管,在小小的水彩盘中挤出颜色,滴两滴水进去,用柔软的笔在其中画着圈。
他的心情就像溶解的颜料一边柔软画开。
他开始画大海,画草坪,画金黄的光斑,画自己的脚踝——有两片树叶中的缝隙宛如蝴蝶,随着风吹动,在他的小腿上不断翩跹。
卡尔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忽然感觉头顶的晃动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有什么声音。他吓了一跳,赶紧按住本子回头,而后吓了更大的一跳。
巴拉克灵活地从高处三两下就跳了下来,比卡尔刚刚慢慢爬下时的动作利索不知多少,拍掉身上的草屑,黑披散,忽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卡尔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睡午觉后做梦了。
然而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很。
他不懂对方这又是要做什么了——在过去的半个月中,自打科隆那一晚过后,他们就一句话也没讲过了。
卡尔不敢再靠近他,他害怕对方又给他什么错觉,而后毫不留情地抽走,害他坠落悬崖。
可巴拉克像什么都没生过似的,像只是在美好的午后偶遇队友,心情又很好,所以顺便来搭话似的:
“你在看什么?”
卡尔说,大海。
这无聊到让人尴尬的答案,巴拉克却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就站在他几步之外,闲散地靠在树上,手抱在胸口,安静地抬头看阳光。
卡尔想问他有事吗,又莫名怕问出口后,此刻神秘却美好的寂静就要消失了。他明知自己该走开,践行他的“远离政策”,可身体又一次瘫痪着不听使唤,一步也不愿挪开。
于是他继续低头画画,过了两分钟后巴拉克又和他说:
“我能看看吗?”
卡尔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就是在等这份好奇和关注,所以才装模作样地不走,装模作样地画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