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白脱口而出,答得飞快,后又觉得语气不妥,遂镇定了神色,解释了一句:“知遇之恩,义同休戚。”
听他说完这话,袁照同表情瞬间亮了起来,他正愁自己离开后,庄上没人替他镇场子,于是立马回道:“如此,袁某书房暗格后的东西就拜托先生看守了。”
不一会儿,下人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并附带着呈一堆止血化瘀的瓶瓶罐罐。
韩墨白掀被,欲下床揽收,却见一旁的袁照同先一步走过去,端来那碗浓黑的药汁,舀了舀调羹勺,吹气送至他面前,说道:“他日再论,先喝药吧。”
看着当下的情景,韩墨白只觉得自己眼珠子都要惊出了。这还是以前那个时不时来他营房里审视,反复刺探,疏离多思的袁庄主吗?
没想到,这招苦肉计的效果对袁照同这么灵验,竟直接让他变了个人似的。
“嫌苦?”袁照同问。
韩墨白埋首,接着道:“……没有。”
他此刻倒是无比庆幸,袁照同一介市井商贾,却丝毫不通武学病理,单靠那些金丝软甲护身。为他治伤的郎中不明说,他便搞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兀自陷入他为之精心打造的虚景,无法自拔。
药碗见底,他正要包了那堆药瓶子,往外走,却听袁照同发话道:“今夜就不必挪窝了。”
韩墨白复又心生不安起来。
他屋内还有一个病号,虽说等一个晚上不会死,但那是他能与
柳明嫣合作的一个砝码,若真出了什么事,他掐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报复他。
毕竟上回为了喝退他进相府,她连自残的事都做的出来。
“这不合规矩。”韩墨白借口道。
“我的话便是规矩。”
袁照同说完,便当着他的面收走了那堆伤药,这下,他一晚上的努力暂时没法兑现,只得苦等翌日天明。
他仅盼着外面那两人,此时已安全回了他的住所,没逗留在庄子里的其他地方。
正是清晨,草木宽大的叶片上滚落晶莹的露珠,带出些朝露的寒气。
袁照同展开双臂,任由后面的巴卢为他整理衣帽,身旁的梨木桌上放在一篮香线纸钱。今日是他母亲的忌辰,他总感觉身边缺了点什么。
“要派人去东宫接小姐来吗?”巴卢拆了一包香烛放进篮子,又上下翻了翻,说道,“属下家里祭拜祖宗都是只用纸钱的,实在不知还要再拿些什么了。”
他顺眼看过去,以往都是小妹袁知知替他整理每年双亲忌辰的物品,拿着单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今年她不在,到是清冷了许多。
也不知她在太子府里过得好不好。
“不用。”袁照同默了会,答道。
他既上了东宫这条船,便不会轻易下去。太子祁睿身边需要有他的人看着,乱动不得。
他转眼,欲走,看见架子上的那一堆药瓶,说道:“你差人将那堆伤药送去韩先生房里。”
“可您不是准许他
住这了吗?”巴卢抬眼,不解道。
他回想起昨晚韩墨白肃着脸,正倔强着带伤要走,却被他提早一步收走东西,断了想法而吃瘪的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微笑道:“读书人嘛,总爱认死理。他不愿意留,就给送过去吧。”
巴卢瞅那笑,心里瘆得慌,他自跟在庄主身边起,除了看他对袁小姐笑过外,还没见着谁让他微笑。
虽说那位只会拔算筹的小白脸,过去总时不时整出些奇怪的把式,引得庄主前去他营房里转悠,昨夜危机时刻也挺身而出,确实有些血性,但实在不至于让庄主一下转变这么多吧。
他在庄主身边好几年了都没有这待遇。
但这些,巴卢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他既而上去端走那堆东西,站在庭外,招呼道:“那个谁,领头的,过来一下。”
还是昨夜那位出去找郎中的兵首。
“卢哥,有什么吩咐吗?”
“把这个送去韩先生屋里。”
那兵首怔了怔,依言而行,心奇道,人不是还在隔壁屋吗,直接给不就好了。
他站在韩墨白的屋外,敲了敲,没人应,想是人定还在西直小院没回,遂大着胆子,推门而入,想着把东西放了就走。
结果他进去没两步,便侧颈上一痛,两眼一摸黑,倒在血水里,露出后面松悦那张沾血的脸。
她抽回墨笔,扔掉,随后猛咳一声,压回喉间的一丝甜腥,蹲下,扒出地上死人身上的令牌,抢了他
的毡帽戴上。
一夜过去了,还没有人回来。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实不能坐以待毙。
她得找机会出去,搬救兵。
送佛送到西。反正她们能混进田庄,也是因为这位兵首大哥,索性最后再送她一程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