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而至的一顿摔打,喝退沈姨娘还想延续的话头。
在柳明诚眼里,嫣姐儿虽然平素看不上他小娘和二姐,但对他这个自小一块长大的庶弟却是极好,凡她所有,必要备上一份同等物件与他。
外人说她出身书香门第却不知检点,可他明白,她只是有点傲慢,不屑与世俗同流,心眼不坏。
况且自上回她游船落水后,深受流言所扰,性情大变,一改从前傲慢张扬行事风格,不再与他肆意玩闹,待人也温和了许多。
“阿诚,我的儿啊……”沈姨娘揪着手心的丝帕,铺倒在梨木桌上,泣不成声,“我怀胎十月,耗尽心力才将你安然生下。你是我的心头掉下的肉,我还能害你不成?”
“娘,你别说了。”
柳明娇泪眼婆娑地冲上前去,挡在柳明诚身前,维护道:“兴许下人们疏忽,送错物件也是有的。”
“长姐也绝不是有意要害我们。”
沈姨娘眼泪来去匆匆,指着儿女怒骂:“你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白养。一个被人骗得不知所谓,一个被人骑到头上了还替人说好话!”
她上前逼近柳明诚,直言道:“嫡庶尊卑,自古有之。你又怎知当下优渥,不是她一早为你编织的陷阱?”
嫡庶,柳明诚心中最深的坎。
他不自觉地低头,眼神慌乱。
沈姨娘随之偏头,与柳明娇会心一笑。
日前,相府正厅乱作一团,后院秋光交辉,无人留意。
沈
姨娘在后厨的沟渠里捉了只死老鼠,往上淋了半碗鸡血后,扔进了柳明嫣那夜送来的及笄礼盒里。趁下人们涌向前厅,她一路小跑返回春息园,铺上一盒香粉掩盖礼盒内新添的血腥味。
随后,她特意去小厨房里做了百花羹,交代柳明娇以探望体恤之名,送于柳明诚的青桑露台。
赶巧柳明诚那会正挨完柳毅一顿训,摊开笔墨,闷头抄书。
柳明娇顺着当口,推门而入,亲自吹凉烫口的汤羹,俏声慰问:“还写呢!这一直闷下去,再捂出什么病来可还得了?”
“父亲交代了,若是今日不把书抄完就不许吃饭。”
“瞧你这一根筋的傻样。”柳明娇掩唇偷笑,嗔怪道,“只要世上文脉不断,文人尚存,这书便没有抄完的时候。”
“再者府中一应事物都要经过娘的手。这短了谁,也不会短了你的吃食。”
柳明诚低头,嘿嘿地憨笑,接过话茬:“说来,还未祝贺二姐及笄。不如今晚便去娘哪用饭,补全上次的及笄宴。”
“这可是你说的。”柳明娇微扬眉峰,起身离开前,再度确认。
柳明诚“嗯”地一声回应,笑得眉眼弯弯,全然不知此刻春息园内,这场专为他而设的戏局。
这会气氛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连檐上飞鸟煽动翅膀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诚……”沈姨娘握住他紧绷的手,柔声唤道。
“不会的!”柳明诚抽掉手,与屋子
里的两人拉开距离,咬紧牙关,“你们说了都不算。”
他不顾身上刚愈合的伤口,踉跄着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