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沈淮臣強壓下淚意,逼自己直視他的眼睛,「我一早便說過,我心懷不軌有所圖謀,要你小心。」
「我不相信。」
「事實如此,那塊令牌還不足以讓你清醒嗎!」沈淮臣忍不住抬高聲音,受傷的喉嚨一陣刺痛,再開口時,聲音像被砂紙狠狠磨礪過,嘶啞難聽,「容瑄,我之所以答應同你在一起,便是為了……」
「為了……」
不等沈淮臣想出後半句,容瑄便吻住了他。或者說,應當用廝咬形容更為準確:「我不相信。檀郎,你在騙我。」
「你的眼睛,你的心都在向我訴說,你說謊了,你好難過。」
而說謊的人,該受到懲罰。
「我沒有!」反駁的字句含糊不清,沈淮臣找不出藉口,只能在親吻間隙,顛來倒去地重複這三個字,待失神的眼眸重聚焦,才發覺手中多了枚冰涼的物件。
容瑄牢牢攥著沈淮臣的手,調整角度,迫使他用匕對準心口,微微笑起來:「他找你,是想要什麼?」
沈淮臣不答,容瑄便又自言自語道:「左右不過一條命罷了,既然檀郎想要,拿去便是。」
「我聽聞,人的一生中,親手殺的第一個人總是刻骨銘心至死難忘,檀郎,殺了我。與其離開我,忘記我,不如現在就殺掉我。」
他嗓音一如既往地溫柔繾綣,如同情人間的呢喃低語,沈淮臣卻不住地搖頭,眼眸通紅,裡面含了水:「不,不要……」
沈淮臣拼命掙扎,試圖讓匕離容瑄遠一點,可那點軟綿綿的力道又怎敵得過容瑄,兩隻交疊的手在他眼前,一厘厘將匕尖推了進去。
銳器割破衣衫,扎進脆弱纖薄的皮肉中,不多時便有血流出來,染紅了左胸的小片布料。疼痛使容瑄蹙眉,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沒停,甚至於,除了眉心一縷摺痕,再看不出其他情緒了。
「容瑄!」這一聲,夾帶著五分驚恐三分怒氣,尖銳異常,沈淮臣不知哪來的力氣,趁容瑄眼睫顫動的瞬間奪過控制權,用力將匕遠遠丟了出去。
噹啷。
染血的匕摔在門邊,沈淮臣戒備地盯著容瑄,見他沒有起身,才脫力般按著心口癱靠在床柱上喃喃:「你瘋了……」
怎麼會有人這般殘忍,對別人殘忍,對自己殘忍,刀割在身上,卻連眼睛都不眨。
沈淮臣的手顫得厲害,被容瑄握住後用力捶了下他的肩:「走開……容瑄,我恨死你了!」
容瑄的手掌稍稍加重力道,將人拉進懷裡:「恨麼……?那也不錯。」
仿佛為將所有的委屈與後怕宣洩出來,沈淮臣失聲哭泣,他伏在容瑄肩頭,哽咽地問:「容瑄,你不要喜歡我了,好不好?」
「太晚啦,」容瑄一遍遍撫摸著他的脊背,聲音輕的不知在說與誰聽,「人心是最難把控的東西,這種事,如何控制得住呢?」
後來發生的事沈淮臣記不清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容瑄哄著睡去,還是力竭昏了過去,翌日醒來,身邊已沒了容瑄的身影。
裡衣是換過的,身上乾乾爽爽,沈淮臣猶對昨夜之事心悸不已,慢騰騰坐起身,忽地發覺身下墊著什麼冰涼堅硬的東西,有些硌人。
「?」
沈淮臣掀開被子,看到了一條纖細的純金鎖鏈,一端系在床尾,另一端他的腳踝上,輕輕一動,嘩啦啦作響。
鎖鏈極長,蜿蜒堆疊著,占據了不小的空間,故而沈淮臣可以在房內、在院中隨意走動,想出門卻是萬萬不能的。
沈淮臣伸手拽了拽,見拉扯不開,便果斷放棄了。
反正……離中秋還有一天時間,到需要出門的時候再說吧,沈淮臣十分擺爛地想。
第47章
門扉輕響,沈淮臣聞聲看去,自珠簾後走出的人竟是蘭心:「是容瑄讓你來監視我的嗎?」
蘭心早就習慣了沈淮臣直呼自家殿下的名字,但聽他這樣乾脆明了地問出來,仍不禁為之怔愣:「怎會?奴婢是來保護您的。」
闔宮裡的人恨不能多長些心眼,偏就沈家這位是個直腸子,叫人心生親近。
沈淮臣目露狐疑:「此話當真?」
見蘭心含笑點頭,沈淮臣立刻道:「那你把鏈子解開,我要出府。」
似乎跟容瑄待一起的時間愈久,沈淮臣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愈發爐火純青,至少蘭心無法一眼看出他有意試探還是真的打算出去,也不敢賭那一半可能性。
觀察著沈淮臣的表情,蘭心勸道:「世子爺,殿下近日忙得抽不開身,等過了中秋,您想去哪兒殿下都陪您。」
沈淮臣瞟她一眼,那模樣仿佛在控訴:你還說不是監視!
蘭心一邊服侍他擦手、淨面,一邊柔聲勸慰:「世子爺,眼下正逢多事之秋,殿下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考慮,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道理沈淮臣都懂,可宴席要去,令牌也一定要交給薛儀。這是他的任務。
還有……沈淮臣想到昨晚容瑄那副要把胸膛剖開的架勢便又怕又恨,恨得牙根痒痒,十分想在他身上報復回來。
沈淮臣板著臉落座,蘭心便知此事揭過去了,笑眯眯叫廚房傳膳:「世子爺,殿下特意囑咐了,這碗銀耳梨湯叫您飯前喝,還有藥膏,吃了飯奴婢幫您塗上。」
梨湯有潤肺止咳的功效,沈淮臣記起什麼,下意識摸摸脖頸,起身走到鏡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