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到濯湾,他就像只高旋转的陀螺,每天被工作和会议埋没,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候。
只有在接到云采奕的电话,或者看到她的微信时,他紧皱的眉头才能稍有松弛。
即使知道她只是为了工作,才这么迫切地想要他回桃源县,也足够令他愉悦。
总裁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谢霖径直闯进来,后面跟着神色慌张的助理。
许铭抬了抬手,示意助理离开,让谢霖进来。
“许铭,你给我说说,为什么名单里没有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桃源县?你简直色令智昏,竟然为个女人这么公私不分!”谢霖一张口便是怨气冲天。
许铭坐在老板椅上,神色平静,只抬眸冷冷瞥了对方一眼:“都说了我公私不分,还要问我为什么?”
谢霖心有不甘:“那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她一家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许铭声音冷冽,又克制:“正因为她一家现在过得还好,我才不希望你去了被认出来。”
谢霖塌着双肩,脸上因为羞愤涨得通红,又突然冷笑一声:“我明白了,你在害怕被她知道我是你舅舅。”
许铭周身气压骤降,眸光淬了寒冰,盯向对方:“我在替你遮羞。”
作者有话说:
有宝子感觉进展慢,因为铭老板的疯批属性还没释放,同时因为这一本有事业线,不单纯的谈恋爱,两个理性的人都在克制自己,不过这种克制终究打不过感情的,过渡一下,马上进入修罗场
第26章他的隐忍克制
◎在一个姑娘身上如履薄冰◎
那年,云采奕13岁,读初二。
他们老家在一个小山村,县城没有房子,为了云采奕上学,一家三口在县城租房子住。
奶奶则一个人住在老家,种些庄稼和蔬菜,隔三差五步行十几公里走去县城,给他们送些菜。
一家人日子过得清苦,倒也顺遂。
父亲云景桉是名瓦匠,文化不高,老实本分,母亲陶美华也没读过什么书,跟着他做小工。
有一天,云景桉在工地,从三楼的脚手架上摔下去,人当场昏死过去,送到医院抢救,最终命保住了,却断了一条腿。
云景桉是全家人的依靠,无论是精神还是经济上。
云采奕得知消息,只感觉自己头顶的天塌了,一时茫然无措。
陶美华说,是脚手架的问题,包工头偷工减料图省事,脚手架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之前已经有人从一楼摔下去过,只是那个人运气好,就脚崴了一下,没出大事。
大事落在了云景桉身上。
而那工程,就是现在云采奕他们住的那个社区。
那个社区原本是一个村子,因为地势低,大水淹过几次,村民有意改造,政府也想试点做形象工程,于是集资从外地找来开商,统一规划,抬高地势,重建家园。
看起来是一项欣欣向荣、光彩体面的大工程,其实不是,里面什么肮脏龌龊的事都有,贪污腐败,偷工减料比比皆是。
云景桉出事后,工友们和陶美华一起罢工,抵制无安全措施上工,还揭露了很多克扣工钱,无故加工时的事。
他们在工地闹,到政府闹,最后却在官商勾结的势力下,被分散击垮或收买,一个个不是销声匿迹,就是闭上嘴做起了哑巴。 这件事对云采奕一家的打击很大,后来云景桉在医院的医药费也没人支付,云景桉被人半夜丢到他们出租屋门前,很没人性。
包工头消失不见,上面不管不问,邻居紧闭大门,路过的人瞟一眼就跑走,更有可恶的人,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说云景桉自己摔的还想讹诈骗钱,山里出来的人就是刁。
一夜之间,他们仿佛从人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践踏,人人喊打。
云采奕亲眼目睹了一切,三观震碎。
有一次,母亲和奶奶在大街上,冒死拦住了开商大老板的车,可车里没一个人下来,还强行往前开,云采奕拿起一把斧头就冲了上去,将对方的车砸了。
四周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事情被闹得一不可收拾。
正好那天有市里的领导在桃源县,官老爷慌慌张张想要掩人耳目,开商被责令快了结此事,云采奕一家才得到一个来之不易的谈判机会。
但开商并没有多好说话,只是让云采奕一家在社区里选一套房子,减免他们3o%的房价,按桃源县当时的物价,也就小几万块钱。
云采奕他们只是底层劳动人民,强权下再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选了一套最大的,就是现在住的房子,强行被息事宁人,了结了这场官司。
只不过云采奕怎么都想不到,当时她砸车的时候,那车里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坐在后座上,和他母亲一起。
他看着她挥起斧头,砸碎了前挡玻璃,又砸了车窗上的玻璃,凛冬的寒风和姑娘的怒气像潮水一样涌进汽车。
开车的是他的舅舅,正是她们口中讨伐的开商大老板,舅舅想逃走,那姑娘便站到了车前,砸了引擎盖,毫无惧色。
他看见她稚嫩的、愤怒的脸上,是凌厉的、倔强的、无法屈服的傲气。
就像寒冬里,云层遮不住的阳光。
少年的母亲哆哆嗦嗦地摸手机打电话,将少年按在座椅底下叫“别看”,可母亲不知道,他一点也没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甚至想认识这个姑娘,结交她做朋友。
那少年姓许,单名一个字:铭。
那年,他14岁,第一次去桃源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