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人,明日卯正请到松间阁,我们共同商议如何治理水患。”容从锦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好几个官员连站都站不起来,是被两个侍从架着出去的,水患不便乘轿辇,他们大多都是骑马过来的,彼此目光相接时都从对方眸底看出了胆战心惊。
这个使臣是个狠角色,他不在乎杀多少人…项上人头何时搬家都得看这些天他们怎么应对了。
官员骑马鱼贯出去的时候,看到望京来的侍卫正在外面插了一排竹竿,第一个赫然就是面带笑容唯有眸间惊恐尚不知死到临头的益州郡丞。
后面十几根空荡荡的竹竿在月光清晖中随风轻盈颤动。
此夜不知多少人无眠。容从锦倒是安稳,换下沾染血渍的外衣,门外有人叩门。
“进来吧。”扶桐给他找了件浅色的衣裳,容从锦拆开冠,单手按着略微刺痛的太阳穴。
“卑职秦征,拜见瑞王妃。”东宫统领秦征已卸下甲胄佩剑,换了常服仍是衣襟整齐神情严肃,单膝跪地微垂着眸不敢冒犯王妃。
整个东宫派来的处理水患的队伍里,只有他知道容从锦的真实身份不是什么东宫臣属,而是瑞王妃。
他向来是东宫如何下令,他就怎么行事,但也觉得此事荒谬又有着极大的风险,益州不比望京太平,双儿虽然从外表上与寻常男子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略显纤弱罢了,却难保那些急红了眼满腹怨恨的流民上前冒犯王妃。
瑞王妃若是有什么闪失,他担待不起。
“抬起头来。”容从锦道。
秦征依言抬仍是眼皮微垂,容从锦打量着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点感慨,东宫人才济济,有他哥哥这样武将世家出身的统领,也有得太子信赖办事滴水不漏,又是周皇后母族那边的人。
秦征虽然武艺群,人品贵重,但在东宫也不算得什么,若非前世太子想将周皇后胞弟的次子周松涛派给瑞王府做统领,陪他们一路去越地却被周松涛推脱,换了不会谄媚只知道埋头办事的秦征,跟他们一路远上越地,日日相处间逐渐了解,他也不知道东宫还有这么一块遗失的璞玉。
“我有一件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容从锦片刻开口道。
“王妃吩咐。”秦征垂。
“不必唤我王妃,在外从简。”容从锦摆手,沉吟道,“益州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场水患不仅是天灾更是人祸,益州的粮食一时查不清楚,我等得起百姓等不起,赵郎将押送的赈灾粮绝不能出差错。”
“你亲自去一趟,带千名将士押送粮草。”
秦征极快的抬了一下,本是想出言反驳,却见昏黄烛影下坐着一个肤光胜雪,青丝低钗的美人,不见白日冷酷,反而多了些难言的慵懒温柔。
秦征心头一跳,连忙垂不敢再看:“陛下只让我们带两千人,虽然太子殿下挑选的都是东宫中的好手,但毕竟人数不足,又日夜赶路需要休整,卑职带五百人前去足以,剩下的还是留下来保护王妃…公子吧。”
“不必,我自有安排。”容从锦问道,“你有把握把赈灾粮带入益州城么?”
“必不辱命。”秦征严肃道。
容从锦微微颔,秦征是言出必行的人,他告诉秦征让他持剑,闻令便斩,即便是益州郡丞他也敢动手,既然答应了他,秦征就会做到。
“你记着,不管是谁碰赈灾粮,将士、百姓沿途官员,一律就地斩处。”容从锦抬手,扶桐将一个小竹筒放在他手里,容从锦拆开腊封取出里面一道明黄色的锦帛道,“这是陛下密旨,你代陛下行事。”
“是。”秦征恭敬行礼,双手接过锦帛确认圣旨御印无误,妥善收入怀里。
卯正,众官员披星戴月的起来,刚到松间阁外,军中一个校尉骑马过来,拱手道:“诸位大人,先生已经在东城门等着了。”
众人愕然,这才睡了几个时辰,都已经在东城门了,众官员只能往城门赶去,这次来巡视水患的人来得太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本来以为至少还要在益州城内休整数日询问他们昨夜没能答上来的事情,想不到今日就出城了。
“诸位大人,早啊。”容从锦摆手,除了吕居正、柳宗理两个文臣外,只有几十个军士在旁,有眼尖的现昨夜一剑斩去益州郡丞项上人头的那个冷峻侍卫不在,顿时就有人心思活动起来。
益州水患猛烈,最近多了不少山匪呀…
容从锦一日便巡视了十几个县,他不在乎沿途村落城区被水流的摧毁程度,只沿着水脉在高处印证益州地形水脉是否与他在水经注上看到的一致,水患又让河道改流了多少,至于堤坝水闸,能用的他也在心里记下了。
管河主事凑上前,结巴道:“响水闸是石闸,万世之功…不过常有百姓窃盗,成为砧础之具,下官屡禁不止。”他也派人去巡视,但益州积弊已深,常有治理水患的官职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