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即止嘛,怕什么……”
司令凑近了,侧身去接瓶子时,右手有意无意地撩到女人的屁股。他看着女子下意识向后一缩,脸上闪过惊恐,随即浮现出卑微的假笑;徐司令自顾将自已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打开瓶盖,给两个小杯子各倒了一杯威士忌。
“来,陪我再喝一杯。喝完了,咱们开始上课。学心理学……哦不,学英语。”
楼下客厅里的警卫小赵一直在看报,看到中缝里治狐臭的广告时,听到了上面沉重的滚落声。
他看了看手表。司令今天比上周下手更早。这些无知的女学生,以为有冤大头花大价钱请她们来教英语、教桥牌、教茶艺、教插花……结果全都一个下场。现在是自已出去逛逛的时候了,司令不喜欢得手以后,门外还有人杵着。得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开车把哭哭啼啼的女孩子送走,当然一路上还少不了吓唬一番,这样差不多就搞定了。现在这个世道,没人敢回来讨公道的。
二楼,杜衡躲在窗帘后,看着警卫上了车离开。他会为司令留下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这是她调查了上一位和上上一位受害者后,得到的有用信息。
街对面树荫里,一名短发女子走了出来向楼上投来一瞥,然后穿过了马路。
杜衡脚边,躺着死猪一样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徐司令。她转过身,狠狠踢了一脚。
“饶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娘洗脚水。”
她犹不解恨,拿起柜子上许司令与汪精卫合影的玻璃相框,狠狠砸到许司令头上,然后她下到楼下打开门,短发女子已经在外面,背靠在墙上。
“今天倒是快。”短发女似笑非笑道。
“都是些手到擒来的行货。”
“保险箱找到了?”
“就在桌子边,不知道钥匙在哪儿。”
两人飞快上了二楼进了书房。也不看一眼地上哼哼唧唧,额头流血的司令,直奔保险箱跟前,一起蹲下看。
短发女子仔细查看的时候,杜衡摸到桌上司令的香烟点燃了一根。
“打得开吗?”
“德国施耐德,很精密,光凭听诊器有些棘手。”
“打不开也无所谓,把这个汉奸弄死也不算白来一趟。”杜衡鼻孔里长出一股烟。
“能打开,但是得先缩小密码范围。”短发女田雨说着戴上手套。
“什么意思?”
“这里四个密码盘,每个盘都是0到20,一共十九万四千组组合,得把这个数字减小两个数量级,才能快速撞密码。”
短发女取出一个喷壶,向转盘上喷了些酒精,围绕密码盘的密密麻麻的指纹显现出来。
“他是不是左撇子?”
杜衡摘下眼镜,咬了咬眼镜腿回忆了片刻。
“不是,刚才他伸咸猪手时,是右手。”
“摸到哪儿了?”
“死猪趴地上摸我的鞋。也不知道什么癖好。”
杜衡蹲到田雨身后盯着看。田雨取出一副听诊器贴到了保险箱上,又取过杜衡嘴上烟,狠狠抽了一口:“走开些,别挡住我的光,去找钥匙。”
杜衡哼了一声去司令身上翻找钥匙,但是并没有,于是她先把司令手表和戒指摘了下来。
田雨用右手试着用拇指和食指对准转盘上指纹最多的区域,大致可以猜出每次徐司令打开保险箱时,他的手掌会怎么转。一般来说,人会下意识将那个要转动到刻度的数字对准虎口,这样可以看到数字,于是会留下那些密密麻麻的指纹。当然靠猜只能缩小范围,最后还是得通过听诊器,反复辨认转盘转动到临近几个数字时,发出的细微差别。能否听出来取决于两点,加工时的公差和保险箱的厚度。她这些年一直监听电台,耳力也算练出来了,有把握把撞开两千组密码的时间压缩到20分钟内。
那边杜衡正轻手轻脚,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几把手枪,其中有一支小巧的毛瑟1934手枪,难看的要死,但是很小巧,正好可以塞进自已的小包里。另外抽屉里还有一些金笔、怀表之类的也都搜罗到一起,只是没找到保险柜钥匙。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闭上眼睛思忖,如果是自已会把钥匙藏到哪儿?
一切都很顺利,十五分钟后,田雨找到四个转盘上的准确数字时,杜衡也找到了钥匙。司令没把钥匙藏在身上或抽屉里,而是藏在了酒柜里,就在那瓶下了迷药的威士忌边上的小盒子里。可见徐司令的潜意识里,是想将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归拢到一起,藏到一个只有自已知道的阴暗角落里。
杜衡得意于自已总能洞悉这些小心思,这是她游走在这个世道,混迹于各色人物中而从来没失手的重要的本事。
保险箱很快被打开。里面有一些美元和金条。杜衡麻利地把这些东西划拉进包里。
田雨则一直面无表情地翻看藏在一边的汪伪军政资料。
“待会儿把他弄死得了。”
“不,不能杀,留着他。你去找找看,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杜衡取出微型照相机开始拍照,然后将那些卷宗和簿册放回保险箱原处。
两人离开书斋又去其余几间房间搜查一番,然后带着东西,离开许司令的住宅。
极司菲尔路就在租界边上。她们很快返回租界,悬着的心可以稍稍放下。眼下日本人还不敢明目张胆进租界抓人,不过76号的特务还是经常进来执行各种暗杀任务。
回去路上,杜衡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她最近正等着钱用,起因是她的法国女房东又想要涨房租,原本没着落,没想到这一笔收获不小。然后又开始讲她如何在徐司令眼皮底下,用那块沾了麻药的手绢擦拭杯子,再趁着司令转过身,调换了一下杯子。这原本只是仙人跳的老套路,无甚值得吹嘘,只不过在很多次猫鼠游戏中,徐司令实在算是比较笨的那只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