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最好。”
两人下去之后,江起舞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将地下室打量了个遍。
正方体格局的空间。
一块淡黄色幕布悬挂在其中一面墙上。
地上放着两盏未开的落地灯和一把椅子,另有一根自天花板垂下的绳子,绳子底端挂着一个小男孩形态的影人。
江起舞注意到,它们放置的位置怕是很有讲究。
落地灯挨着与幕布墙相对的那面墙,两盏灯距离四米左右。
椅子和绳子相距约莫两米,将它们在地面上的投影中心点相连并延长,就会得到一条幕布墙的平行线,且这条线大致将正方形地面划分为了两个大小相等的长方形。
如果以俯视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一个等腰三角形的布局:两盏灯分别位于等腰三角形底边的两个顶点上,椅子和绳子分别位于两条腰的中点上,而与底边相对的顶点正好就位于幕布之上。
江起舞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问李章平:“你可看过《博物志》?”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章平却立马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自然知道,每次我领着客人来到这,都会给他们说上一说,做个话头。那四十余字,不说倒背如流,一字不差是肯定的。”
《博物志》是西晋的张华编撰的一本书,记载着各种神话古史、奇闻轶事。
至于李章平说的“那四十余字”,指的是其中记录的一种与影子相关的顺势巫术:妇人妊娠未满三月,着婿衣冠,平旦左绕井三匝,映祥影而去,勿反顾,勿令人知见,必生男。
简单来说,就是在孕期不足三个月的时候,挑一天清晨,让孕妇穿着夫婿的衣服,在水井边上绕上三圈,且一定要从左边绕,照应男左女右的说法,以这种方式在水中产生男人的影子,就能生下男孩。
“所以,那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自然不是,那《博物志》所写的,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转述,外行人看个乐子就得了。江小姐若是不介意,不妨在这里一坐,我给您瞧瞧内行人的门道。”李章平指了指那把椅子。
江起舞于是面朝幕布坐下。
然后就听到啪的一声,四周瞬时陷入黑暗——他把灯给关了。
一时间目不能视物,本就极其灵敏的听力被进一步放大。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李章平的呼吸声,就是没有脚步声。
一秒,两秒。
江起舞心想,对方一定对这个椅子的方位十分熟悉,自己却不知道他现在的位置,如果他正在盘算猛地扑过来趁黑偷袭她的话……
她虽然不在乎输赢,但多少会有点狼狈。
就在她准备悄无声息离开这个位置的时候,面前的幕布突然发生了变化——中央位置慢慢出现了一些红色字符,开始只是淡红,但很快就变成朱砂色,并且散发出光芒。
借着这光,李章平开始走动了。
原来他等的是这个。
倒是自己多想了。
江起舞凝神细看,突然发现了其中的门道:淡黄色幕布,朱砂色字符,黄纸朱砂,这不就是一道符吗?只是这符咒的意思是……
“连符都画上了,确实挺内行啊。但这七拐八拐的,不会是你随手乱画用来糊弄人的吧?”
李章平打开了离江起舞更近的那盏落地灯,一边调整灯的高度和角度,一边说道:“江小姐好眼力,见了个尾巴,就能看出是猫是虎。”
江起舞对他的夸奖并不搭腔。
他觉得有点没滋味,略带尴尬地咳了一声,继续回答:“这确实是道符,不过可绝不是乱画的,您看好了。”
言语中,李章平已将灯光调整好了。
在这盏灯的照射下,江起舞的影子落在了淡黄色幕布之上,且正正好覆盖住了那些朱砂色字符。
“这道符有两层意思,一是,让影子诉说你的故事。”
“呵。”江起舞轻笑一声。
真能睁眼说瞎话啊,真当她看不懂那符上写的什么吗?
“您别不相信啊,咱们就先说这看面相、看手相、看骨相,这些您不陌生吧,都是大家听的比较多的相术,原理无非就是通过人的面貌啊,骨骼啊,还有手纹来推测祸福吉凶……”
“相影之术。有些人认为影子与主人的灵魂、躯体密不可分,甚至说人有一部分灵魂是附着在影子上的,因此可以从影子中窥见人的命运,也可以治病救人,或者,诅咒暗算。你要说的是这个吧?”
江起舞听他说了长篇大论也不进入说瞎话的主题,于是无情地打断了他,替他说出后面的话。
“啊,是,是,是……”李章平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本以为自己今晚的这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高明得很,既能显得自己足够配合,不至于被过多为难,又能让在她不知不觉中代替张佳蓉的弟媳妇,圆了今晚本要进行的那桩生意。
但如果这位江小姐知道得更多,那他岂不是正在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哦——”江起舞拖着长音,“我本以为那相影只不过是骗人的说法,这么说你还真会咯?”
“略,略懂罢了。”
“能从影子里看出孕妇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能算是略懂呢?方才你不还很自信的吗,怎么一下变得如此谦虚了。”
“发现江小姐原来也是内行人,哪好意思再继续卖弄。”
“我和你可不是一道人”,江起舞嫌弃地皱了皱眉,“你继续演示吧,如果这第一步相影的结果是女胎,后面又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