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念額角直跳,憤然摔了瓷勺,回敬道:「公皙瓚!」
公皙瓚被這一嗓子喊愣了神,方才要說的話都堵在了喉頭。顧一念忍了這許多天,不是一句話就能消火的,喊完了這個,又輪到下一個:「小如?」
聞如許極富眼色,沒等她轉過頭來便已收好了酒瓶,斂眉垂一副恭順樣子,為她奉上的調羹。
顧一念冷哼著接過,眉目再一轉,視線所及之處,謝嶼高抬粥碗,仰喝了個乾淨,起身行禮:「臣去整備天兵。」
公皙瓚:「……」那幾個天兵,有什麼好整備的。
他終於覺察出幾分不對,捋著桌沿想回去坐下,又覺得有些傷面子。思索片刻,索性在落座同時揚,高姿態道:「今晚,本仙君就不和你去了,有昨日那截海棠枝,想來也夠了。」
顧一念垂眸攪和著粥碗,沒言語。碗內,瑤柱被吃了個大半,僅餘半碗清粥。
公皙瓚瞧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將手伸向砂鍋。不料,聞如許小跑著搶先端走,抱在懷裡將瑤柱一顆顆挑進她碗內,又殷勤地送上蝦餃、酥皮撻,完整地侍候了一餐,愣是沒給他留下一點發揮的餘地。
公皙瓚佯裝無事地搖著玉扇,視線定定看向園中,面前忽然被放了一碗靈茶,這次,他連輕哼都沒敢,迫不及待地接過了台階,邊喝著茶,邊繼續先前未盡的話語:「你說,妖族真的只有岑厭之一條小龍了嗎?」
這也正是顧一念懷疑的事情,岑厭之飛升滿打滿算都不足四百年,在他到來之前,這些妖族又是如何維持浮空雲海不陷落的?
「龍族有何特性?」顧一念反是問道。
公皙瓚沉吟片刻,道出普遍認同的一種說法:「龍性喜淫,好色。」
顧一念微微挑眉,攤手向他示意。
公皙瓚大驚:「你要我犧牲美色?」
「……」顧一念咬牙:「我要你配些藥去試。」
公皙瓚:「……」
二人面面相覷,足足靜默了好幾息,公皙瓚輕咳一聲,找補道:「你知我學的不是尋常醫術,況且妖族與人族的身體構造大為不同,效果未必好。」
顧一念堅持道:「總要試試的,我也會再問問岑厭之,至少在這件事上,他與我們是站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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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龍神祭照常舉行。
一切祭儀皆與昨日一般無二,唯獨鼓樂越發激昂,弦音越發嘲哳,聲聲悽厲難聞。
岑厭之今日一襲煙色紗衣,將膚色襯得愈發蒼白,神色倒比昨日要輕鬆許多,在雲海中騰空舞動之時,降下的銀輝也更加明亮繁密。
妖族眾長老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射過來,打量、算計、貪婪,皆有之。
顧一念恍若未覺,與公皙瓚一人一把躺椅,悠閒地偏安一隅,身旁,啞女小如殷勤地捶肩捏腿,送上靈茶。
公皙瓚輕搖玉扇,閒談道:「昨日素衣,今日煙色,明日,怕不是玄色?」
由素白到玄黑,明白昭彰地顯示了妖族以龍神為祭,轉化魔霧,安撫魔淵的過程。
「生死有命,皆是個人的選擇。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顧一念懶懶道。
他們都看得出來,岑厭之對妖族確實有幾分掌控力。他很貪心,也很大膽,剛剛飛升的小妖仙,便敢用性命去賭,看自己能否在生命耗盡前徹底掌控妖族,找到破局之法。
「他那時多大?八百歲?」公皙瓚猜測。
顧一念搖搖頭:「五百出頭。」
岑厭之向來心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自百歲逃出妖族起,四百年間幾乎沒有停下過腳步,不是在秘境歷險,便是在古林廝殺。他從不給自己留退路,如今也不過是和每次一樣。
「未必。」公皙瓚撇了撇嘴角,意有所指:「這不是找到兜底的人了嗎。」
想了想深淵下仍未探明的光團,顧一念說不出反駁的話,承讓道:「公皙君殊色無雙,辨別龍族還得靠您。」
「……」公皙瓚無顏反駁,入夜之後破天荒地換了身低調素樸的夜行玄衣,將頭臉遮擋的嚴嚴實實,帶著視死如歸般的氣魄離開仙邸。
顧一念:「……?」
不是,你還真怕他們對你做什麼啊?
畢竟是一人獨探數位長老,以防萬一,他還堅持帶上了啞女小如,並在儲物戒中為他備下數壇靈酒。
顧一念神色複雜,只能告誡:「當心害人害己。」
三人一明兩暗,隨妖侍進入浮空雲海。撇去公皙瓚二人暫且不管,顧一念如昨日一般走入寢宮偏殿,許是淤脈疏通了小半的原因,岑厭之今日並未在寒泉中等候。
一眼瞧見她,岑厭之竟面露困惑:「你那相好和侍女沒來?」
相好就罷了,侍女為何要來?顧一念挑了挑眉,不動聲色道:「見你,自是不好帶他們。」
岑厭之冷哼一聲,沒再言語。
他們都太過了解彼此,她知道他不能容忍折辱他尊嚴的小仙吏再度出現,他也清楚她不會因他一句話就對身邊人不利。
歸根結底,相互給面子罷了。
昨日那截棠枝已被洗淨,擱置在架上的錦盒之中,若非她對棠枝的氣息極為熟悉,險些就要錯了過去。細細看了幾眼,上面竟還下著種族專屬的禁制。
「何意?」顧一念挑眉,指了指那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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