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他摊开肚皮的第一刻,对他并不是怪罪,也压根没存在过真切的怨恨。
而是问他的腿好了吗?
他有摆脱那禁锢住他的轮椅与束缚吗,有冲破人生单方面施加于他的枷锁吗?
能够向前抬腿大步奔跑了吗?
那个满脸黑灰的小男孩,头被他用推子推得不平整,时常扣错衣服的纽扣,又瘦又小,唯独一双眼睛大得亮堂。
被他赶了也不记仇,独自坐上陌生的火车,饿了一天不知道买饭吃,小小的一个人来寻他。
一家一家问路,感到害怕也不说。
在炮仗燃起的火中应激干呕,缓过来后红着一双眼睛。
先问他:“你的手坏了,你要怎么活呢?”
魏闻秋感到眼眶里涌出了什么,他怔怔用指背拭,却什么也没有。
鬼怪没有眼泪,也没有心跳。他一无所有,连体温都要从石晏身上摄取。
“能。”他说:“对不起。”
魏闻秋紧紧抱住石晏。
瘦弱的他养大的石晏,金子般的一颗心的石晏。
“对不起。”魏闻秋说:“对不起。”
“不,”他听见怀中的男孩说:“你对得起我的。”
“因为我并没有死在十二岁。
下一秒,魏闻秋用手掰着抬起他的脸,用力地吻了进去。
这个吻漫长到石晏处于几近窒息的边缘。
他被呛着咳了几声,又被抓住下巴拉回去继续。
他的眼角反复地溢出泪,耳边是魏闻秋很认真地在换气间隙里跟他说话。
“依赖与爱,就像我和你,是分不开的。”
石晏的唇再次被吞吻,他紧闭着眼睛,觉得这个吻实在是太咸。
“你和我这辈子是说不清斩不断的。”
他喘着气,听魏闻秋,听哥继续说:“是依赖,也是爱。”
“它们缠绕在一起,就像你和我的手,我俩在泡脚桶里的脚,它俩就愿意挨在一块。”
石晏感到手被那只大掌十指相扣起来,虎口被冰凉的拇指摩挲着。
“那就挨在一块,就缠绕在一块……”
“……唔。”人声再次停止,阒然寂静的夜里,又只剩细密的吞吮声。
“生生世世在一块,做鬼都不放过。”
灼热的气息从石晏的鼻腔颤着呼出来。
魏闻秋偏离一寸,看石晏颤抖着的长睫,他凑近啄吻,甘之如饴地沾染上对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