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盛五感迷乱,飘摇神识如汹涌汪洋上的一叶扁舟,除了随波逐流,一时竟无法可施。
不如随她去吧。
雍盛自弃地想。
只这么一晃神,腰间束缚已被除去,襟袍大敞,汗津津的躯体接触到不怀好意的空气,登时起了一层寒栗。
呵,这副模样可真难看啊,竟连这种事都被人摆布至此……!
不知从哪里榨出的力气,他在周遭奋力摸索,胡乱抓了一把碎石子,死死攥紧。
刀割般的刺痛使神志暂时逃脱迷离之境,他张开满是鲜血和碎石的手掌,一把扼住眼前纤白的脖颈,惨然一笑,帝王的威严在这一瞬间冲破羸弱病躯的藩篱,倾泻而出:“尔卑贱之奴,有什么资格配与朕谈阴阳交感?还不快滚……!”
他咬紧了牙关,力量却微弱得不值一提,僵持不过两息就很快脱力,偏头猛咳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外强中干暴露无遗。
那女子轻而易举挣脱出来,变了脸色。
她自恃美貌卓绝,凡世间男人见了她无不情难自抑,心猿意马,王妃觅了她来,又做局将她送进宫,为的就是博取皇帝欢心,日后好分皇后的宠。未料得皇帝如此贞烈,服了那等虎狼之药竟仍坐怀不乱,与传言中昏聩好色的形象大相径庭。
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此刻她已萌生退意,但一不做二不休,今日若不能行成好事,教皇帝尝到甜头扭转心意,她必死无疑!
思及此,她再不敢耽搁,伸手就去强扯皇帝亵裤。
“……!”
雍盛阻拦不及,眼尾登时被屈辱的怒火烧红,目眦欲裂。
恰是此时,女子放浪的举动倏地止住。
就像是瞬间石化的雕塑。
暗夜中,她细长的颈边多了一线寒芒,一串血珠顺着芒尖缓缓滴落。
“别动。”
雍盛听到那比平时又更低沉几分的声线。
刹那间,紧绷得近乎酸痛的身躯如断裂的弓弦,颓然且如释重负地砸向地面——
他的皇后来了。
少顷,侍卫们蜂拥赶至。
只见他们的皇帝半坐在中宫怀中,头颅虚弱地靠在中宫肩头,身上披着中宫此前穿着的银朱凉衫,双目紧闭,龙颜不虞。
不远处的女刺客也不知是如何被制服的,躺在地上不能动弹,衣衫散乱,云鬓倾倒,粉面羞愤。
侍卫们哪见过这等费解的场面,一时怔在当场,木头桩子似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愣着做什么?要本宫亲自擒拿刺客么?”
皇后一声令下,语气尽管平静镇定,众人仍不禁心肝抖了抖,七手八脚拎起那倒霉女子,欲押去有司鞫谳。
“且慢。”皇帝忽然撩起眼皮,似有旨意。
侍卫们自不敢妄动,按刀等待。
皇帝像是极虚弱,胸膛紧着起伏数下,又兀自平复许久,才一字一字缓缓道:“此徒狂悖,意图不轨,不必鞫谳,给朕就地斩杀!”
帝王生杀予夺的森严气象不容置疑。
那女子霎时吓得美目圆瞠,面无人色,张口欲呼,却已被侍卫一剑贯胸,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