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在心裡嘆了口氣,這魂飄萬里的樣子,一看便知道心思全跑沈小郎那裡去了,真是沒想到,他松哥這根木頭開了竅,原是這般的模樣。
周松沒注意他意味深長的眼神,彎腰收拾了空掉的麥秸杆,將麥粒暫且歸到一處,又拿了麥子過來。
他們這邊忙活,沈清竹便安安靜靜的作畫,腿上不及桌上自在,他的筆沒有以往快,但他也不急,反正如今在村中也閒來無事。
補完了整幅畫,他在左下角寫上自己的名字,撫平了欣賞一番,雖然未曾上色,但這般的黑白墨畫,倒也別有味。
周松又收拾了一摞麥秸稈過來,看見他的動作,道:「畫完了?」
「嗯。」沈清竹點頭,翻轉了畫紙遞過去給他看。
周松沒想到他會直接遞過來,連忙放下麥杆,在衣服上擦去掌心汗漬,才伸出雙手接過。
村人勞作,四下堆起的麥杆堆,玩鬧的孩童,空中飛揚的麥殼,一幅熱鬧又有煙火氣的畫。
但最令他意外的,是他在畫中看到了自己,他有些不敢確定,抬眼看了看對方,猶豫著道:「你畫了我?」
沈清竹坦蕩的點了點頭,「還有錢嬸與那位林小哥。」
周松又低頭仔細看了看,確實他們三人都在其中,錢嬸是長輩,倒也合適,只是……
他回頭看一眼正幹活的林二柱,嘖,有些礙眼。
林二柱後頸一涼,疑惑地抬手摸了摸,下意識回頭去看他松哥,對方正在低頭看沈小郎的那幅畫,沒往他這邊看,撇撇嘴,繼續打麥子了。
周松看過了畫,視線便落到了角落裡的那三個字上,他並不認得這是什麼字,但他心中有些猜測,「這個是……」
沈清竹掃了一眼,「我的名字,你看不……」
他的話音一頓,想起在這樣偏遠的村子裡,大多數人沒有讀過書,不認得字,自然也就看不出來那是他的名字。
想了想,沈清竹從紙筒中抽出一張小些的紙張,重拿了靠在硯台上的毛筆,落下了字跡靈秀的「周松」二字。
輕輕吹乾了墨跡,他將紙遞出去,「這是你的名字。」
周松接過,自已看了看,心中卻想,他更想要沈清竹這三個字。
見他看的認真,沈清竹以為他對自己的名字很喜歡,道:「這個便送給你了,閒來無事的時候,也可以練一練。」
周松聽罷,道了聲謝,將那張紙小心地疊起來,珍惜的收進了懷裡,這是坤澤親手寫下的名字。
第十七章
又是幾日忙碌,麥子總算全部都晾曬好,聽里長說,收稅的官差估摸著過兩日便要來,周松提前整理了出來。
今年的賦稅與往年相同,算不上高,但也不低,全看各家收成如何。
待賦稅之後,也會6續有鎮上的糧商過來詢問收糧,要賣糧的也可提前準備好,到時會方便許多。
周圍幾個村落加起來收的糧食,一個糧行吃不下,通常都是幾家過來,各戶也可以根據出價自行決定賣給誰。
周鬆手里的糧自然也是要賣的,只是今年整理的時候他猶豫了下,相比往年留下自家吃的要多一些。
他想分出一部分磨成精細的白面。
忙過了這一陣,天氣開始逐漸轉涼了,沒了那般熱得人煩躁的溫度,村里人也閒了下來,各自串門的時候也多了。
唯有周松跟先前一樣,常來往的還是林二柱一家。
他媳婦兒劉芳最近肚子越發大了,連帶著食慾也上漲,再沒了先前吃了便吐的情況,林二柱從天天愁該給她吃啥,變成了愁她吃的太多孩子太大到時不好生。
周松不懂他這種吃少了擔心,吃多了也擔心的憂慮。
今日他打算去鎮子上一趟,昨日便去林家借了牛車。
林家一般是不喜歡外借牛車的,只隔一段時間去鎮上的時候捎帶幾個人。
但周松懂事,每次去都提只野兔野雞什麼的,用完了也會將拉車的老黃牛餵飽了再還回去,人家自然是樂意借給他的。
棲山村地方比較偏,距離最近的鎮子,趕車去也要兩個多時辰,往往都是一大早出發,傍晚才能回來。
以前沒有牛車可以借的時候,去一趟鎮上都是要走著去,天不亮就走,回來時天都已經黑了。
不過還好,平日裡會有一些行腳商到各處村里兜售一些常用的物件,比如油鹽跟針線什麼的,需要去鎮上的時候也少。
周松這回去鎮上,一是想扯點布做兩身衣裳,二也是想將之前留下來的麥子拿一袋找地方磨成麵粉。
林二柱知道他去鎮上,也想跟著去,孩子要不了幾個月就要出生了,他想買些柔軟的細布,貼身的小衣服跟包布希麼的也差不多該做起來了。
農忙結束之後得了空閒,手中也有了余錢,想去鎮上的人不少,也過來問他能不能捎帶。
周松算了算到時候可能會放東西的位置,應了最先找過來的兩人,一位平時在村子裡很熱心的嬸子,帶著她家裡的女兒,還有一個話不多的中年漢子。
說起來,那位嬸子先前還想給她家女兒跟周松說親,不過在他推拒了之後也沒糾纏,現在已經說了人家,這次去鎮上就是要買成親用的物品。
因為整車只有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所以她的位置被特意安排在了最邊上,里側挨著的就是她娘親,不會被幾個漢子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