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那么远,好像她与他永远无法像真正的母子那样,亲昵如许。
宫中没有跟他同龄的孩子,也没有生了孩子的后妃,他想知道有娘亲是什么感觉,也曾跟着自己的伴读,左仆射侍郎家的公子,去侍郎家中待过。
那位侍郎夫人看着好友的眼神,带着宠溺、带着偏爱、带着严厉,却没有谢绾眼底那一闪即逝的隔离之色。
应该是因为他们相处的太少吧。
李乾告诉自己。
他再对谢绾好一些,再多给她一些权力,再把这些年收的礼单捧过去,任她挑选,她应该会更爱他一点。
李乾劝服了自己,回到了谢绾为他铺好的床榻上,辗转许久,终于浑浑噩噩的睡去。
船舱另一侧,谢绾也睡了。
呼吸清浅,面容沉静。
船舱内燃着清雅的鹅梨香,清甜的香味冲淡了江水淡淡的腥气,让人好梦。
并不知道有人站在船舱外,守着窗户,在外候了她一夜。
江上的露水沾染了男子的发须,眉鼻。
他削瘦的五官在月光的笼罩下,更显薄凉。
他隔着那窗扉,听着那几近于屋的呼吸声,不知为何,眼眶一热,竟生出流泪的冲动来。
为了压制住那夺眶的泪,李承赫抬头,看着月亮遁隐入云层,手缓缓覆在了自己心脏上。
自从在崆峒山、得知谢绾并未去世,而是南下去了荆州的消息后,他的心脏便一直狂跳,血液逆流,好似随时都会跳出胸腔,血脉喷张。
他忍着一阵比一阵更强烈的心悸,强自撑着外在的体面,朝荆州赶去。
谁曾想,未至荆州,已寻到了她的踪迹。
再看到她时,这些年萦绕于心的愧疚、对天底不公的恨意,对自己瞎了眼的自责,在今日,通通都化成飞灰。
只余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往后余生,好好守护着她。
“咳咳……”
嗓中传来痒意,李承赫以手做抵,覆盖在唇上。
温热的血从唇腔溢出,散落在他的手心,他紧绷的唇角缓缓勾起,滑过一抹释然。
喉中痒意不止,他怕再待下去会吵醒谢绾,便不再停留,转身回了自己的主舱。
舱内,灯光大亮。
一对色彩斑斓的飞蛾,绕着那灯烛盘旋,随时都会扑入火中,双双化成飞灰寂灭。
越千要去抓那对蛾子,却被李承赫拦住。
他摆了摆手,指着那桌边的药盅道,“倒了吧,往后都不必喝了。”
越千眼底一亮,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就知道,陛下从年初就开始饮用的这一月一回的药膳,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然陛下曾经健壮的身体,为何愈发虚弱,气息越来越萎靡……
甚至到了初夏,还会咳血。
他和寿月公公着急,特地去问了太医,可太医得了李承赫的吩咐,胆小如鼠,一个个三缄其口,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他和寿月公公只能作罢。
如今,陛下知道了谢绾的消息,竟然主动停下了这喝了数月的药,愈发证实了他们这些年的猜测!
不是好东西!
倒了好。
早该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