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目仙翁让过身子,神色恭敬。
这奇兽缓步行过他身边时,停下脚步,歪头看了他一眼,便把头伸了过去,独目上下打量着他手中托着的冰珠。
叶爽在冰珠内见奇兽伸头过来,那颗巨大的独目眼珠泛着妖异的嫣红,正向珠内探望,不由得隔着冰珠,怒瞪回去。
怒目仙翁心中一跳,眯起眼,深吸了一口气:“尊者,世间事毕,现返山门,冲撞了尊者之路,万乞不究。”
那奇兽听若罔闻,依旧定定的看着冰珠,怒目仙翁亦不敢作声。
许久,那奇兽才转过头,看也不看他一眼,蓦地踏步远去。
怒目仙翁这才长嘘了一口气,转身向山门处疾行而去。
入了天山山门,一路畅通,直入一处院内。
那院子占地颇广,内有数间阁楼,或三、四层,楼上轻纱灰幔低垂。
怒目仙翁一个踏步,带起一阵轻风,吹拂卷起慢账,已踏入正中的那栋四层阁楼内。
长幔飘摇,楼外正是天光,楼内却烛火通明,一派清寒的景象。
楼内厅堂正中摆放着一个雕刻有三足飞鱼托起的寒玉青石案,案上立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阔口青铜小鼎,鼎身刻有‘观云’二字,从鼎中轻飘飘的散出一缕青烟,缭绕于空。
叶爽身在冰珠之内,向外望去,心头一凛:如今身在天山,不知此地是哪里?冰心又在哪里?无人知其所在,之后自己该如何行事?心中悬起巨石。
念头未已,所在冰珠被怒目仙翁随手一丢,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飘向青铜小鼎,被青烟托住,离地丈许高,飘浮于半空之中而不落下。
叶爽怒目而视,紧盯着怒目仙翁,看他将要如何处置自己。
早有个女弟子悄然而至,轻轻将一盅热茶置于一旁那张镶有贝母雕花的枫木八仙桌之上,怒目仙翁也不说话,挥手示意她退下。
他也不搭理冰珠内正朝自己怒目相对的叶爽,也不吃茶,只闭目而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养神。
只一盏茶的功夫,高延峰随后跟了进来。
怒目仙翁冷哼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高延峰快步走向怒目仙翁:“这小子是块美玉,可不能再让冰系一脉增添人才了。”
“那冰心自负是我们天山一派中炼药第一人,把持药堂多年,对我们雪系一脉多有打压,现如今她又收得这小子,如果调教得当,定会是一员猛将,我看这小子虽然年幼,但他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即便不把他收到我们这边,那也绝不能让冰心给带走。”话到此处,眼神冰冷,面露杀机。
“外公,您是我们天山一派除了二老之外,辈份最高的一位,又是雪老的亲传大弟子,您要多多为我们雪系一脉考虑才是。”高延峰缓缓说出自己的意图。
“住口,天山冰、雪二脉同气连枝,哪里来的分岐之意,你这话只到此处打住,不可再提。”怒目仙翁大怒。
高延峰见怒目仙翁如此,不敢多言,只静静的待立在一旁。
怒目仙翁眯起双眼,冷眼凝视着飘在半空中的冰珠,思绪飞转。
“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言。”怒目仙翁面上看不出喜怒。
高延峰心中一凛,登时知道自己猜得没错,精神大振。
不由心中一动,转移话题:“外公,您这次去永乐府,可有什么线索?”
“永乐明王爱女失踪,明月帝国上下震惊,明王雷霆震怒,王妃更是痛不欲生,大帝亦下旨各部严查此案,又传太常寺协律郎速水先生与此案有关,这速水先生素有北国乐神之称,交游广阔,虽声称自己与此案无关,但永乐明王失女之痛,怎会轻信。”怒目仙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高延峰惊疑不定,颤声道:“北国乐神难道真与此案有关?那可是明月帝国中唯一受大帝册封过的贺兰郡主呀!”
怒目仙翁目光炯炯,看着那只观云小鼎:“速水先生遍邀好友,前往永乐府共同为其担保,老师与他交情颇深,本欲亲自前往,但因西方天女册封大典,受十二圣之邀前往观礼,分身乏术,只得令我代师前往。”
“那速水先生也是了得,不仅得我们天山做保,另有他的几位至交好友,皆为一方人物,永乐明王无奈,也不过份逼迫,但此案终是与其有关,由明月大帝出面,下旨限其三个月内,为永乐明王寻到爱女,以洗清白之身。”
“速水先生真能在三个月内破案?”高延峰面上疑惑。
怒目仙翁起身摇头:“难,只是速水先生人品高洁,否则以我老师之尊,怎可能为其做保,但当日有人指证,在乐永郡主失踪之时,曾看到速水先生家的官船出现,并且连郡主的守将六品校尉慕挺当日也一同失踪,且有人看到他出现在速水先生的官船之上……”
二人在那堂内不断交谈,不多时,便一同离去,诺大的一个楼内,只有那座观云鼎上青烟托住的冰珠,在那里缓缓上下沉浮。
却说冰心被叹风先生救回天山,径直冲入药堂之内,翻箱倒柜,找出几味珍藏多年的宝丹服下,身上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勉强压制住霍敏的‘七毒大日烈焰’,但那半边脸上的腐骨依旧清晰可见。
冰心怔怔的望着身前铜镜,脸容映照在镜中,半张脸俏丽如画,另半张脸却狰狞可怖。
她不由得闭了上眼,睫毛儿一颤,泪水悠然流过脸颊,被那屋外吹入的山风一吹,凉入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