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东方老爷一个人出去喝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他不想给你送行,叫你也别去给他辞行。”林安向温如玉禀报。
温如玉唇边露出淡淡的苦笑。这位义父,还是那样要强的人啊。他不想面对生离死别,只想让他了无牵挂。
酒已斟满。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景浣烟轻轻念道,“玉哥哥,这葡萄酒正应此情此景,让我们好好喝几杯,今晚,我要一醉方休。”
“浣儿,别……”温如玉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玉哥哥,来,我敬你。”景浣烟举杯一饮而尽,再倒,斜眼看温如玉,娇嗔道,“你为什么不喝?”
温如玉喝下那杯酒,却呛着了,咳了几声,苦笑道:“浣儿,我不能多喝。明天一早就要走,我要保持清醒。”
“何必呢?今生活得那么认真、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放纵一下自己?”景浣烟笑,笑得很温柔,却隐隐含着苦涩的嘲讽。
“我……”温如玉窒住,无言以对。
景浣烟再倒,再饮,连饮好几杯,脸上渐渐泛起红晕,看着温如玉,目光有些朦胧,微笑,笑靥如花,“玉哥哥,你用命赌,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你可以为天下苍生舍弃自己的一切,你当自己是神。你好伟大。我不拦你,我让你去死,我守着你的灵位活下去,我会活得很好、很开心、很平静。你……你放心……”
每个字都象鞭子一样抽在温如玉心上,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浣儿!”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勉强控制住自己抖的手指,将她的杯子拿掉,柔声道,“别喝了,浣儿,你醉了,醉了会很难受,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我没醉,可我想醉。”景浣烟轻轻推开他,回眸,笑得更甜,“你就让我醉一回吧。在我醒来之前,你可以悄悄走掉,不要让我看见。我不喜欢哭,你不要让我哭……”
语声渐渐低沉、幽咽,泪忽然就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浣儿!”温如玉紧紧抱住她,心痛如绞,一迭声地道,“浣儿,浣儿,你别这样。你让我的心都碎了。不要这样……寒儿还在看着呢,坚强点,好吗?”
景清寒呆呆地看着他们,神情恍惚,芝兰美玉般的少年,本该生活得无忧无虑。却为何,眉宇间有那样散不开的忧郁?
景浣烟渐渐安静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温如玉,轻轻问道:“你想与雪姐姐辞行么?我派丫环去请她过来?”
温如玉一怔,心底模模糊糊地有什么东西掠过,惊鸿一般,点过湖面,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却终于又慢慢恢复平静,平静无波。
“不。现在不早了。她不方便出宫,何况,若被皇上知道了,对她不好。”
景浣烟苦笑,幽幽道:“你此生……可曾为自己活过?为什么心里,装的都是别人?”
温如玉无言。
“而我……我又为什么那么傻,爱上你这样的人,明知道如飞蛾扑火,却还是义无反顾……”景浣烟喃喃说着,轻轻笑出声来。
“浣儿……”温如玉轻唤,目光暗下去,“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王府门外,梅如雪久久地徘徊,却不让侍卫去禀报。
“娘娘,为什么不进去?你不想见见王爷么?可能……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绿依心痛地问道。
梅如雪摇头,一步步往后退,无声地叹息,颜色如雪:“不,我不能。浣儿会难过的。”
忽然大门轻轻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白衣如雪,目光如水。
“雪儿,我的心告诉我,你来了。”温如玉的声音仍然那样平静、温和,如微风拂过。
“雪姐姐,既然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喝几杯吧。”景浣烟也走出来,拉起她的手。
片刻后,有铮铮的琴声从王府中传出来,浩荡如东风,温婉如流水,似欲抚平一切人心的伤痕。
只是,这样的伤痕,真的就能轻轻抚去吗?
“皇上,雪妃娘娘出宫去了。”皇宫中,有太监向景剀禀道。
“她去哪儿了?”
“去了鲲鹏王府。”太监偷眼看景剀,后者一脸沉郁,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无声的冷厉。
那晚景浣烟醉了,迷迷糊糊地念着一句词“西风无限恨,吹不散眉弯。”枕着温如玉的臂弯,睡着了,梦中一直在惊悸、流汗。
而温如玉就这样搂着她,搂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