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触到一抹湿润,那声低哑无力的道歉,似乍寒的雪花落在心间,霎时土崩瓦解。
闻以歌再也抑不住眼眶中的泪,抬起双臂,慢慢将人圈入怀中。
“傻瓜,你又没做错事,和我道歉做什么?”
倒是她,该向黎晚澄道歉才是,瞒了她那么久,现在又要她一下子接受这件事。
是她太过残忍,太过自私。
——
好像人一闲下来,对时间的流逝就变得不似之前那样敏感。
闻以歌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或是旁的什么,对近来生的事已开始有些模糊。还是那天听查房的护士提了一嘴,才知如今竟已过了春分。
窗外的柳树长出了新叶,生机勃勃的,风一吹过,哗啦啦的响了满片。
她垂眸,看见自己手背上泛青的针孔,眼底有浅浅的黯然划过。
叶子落了会长出新的,可人不会。
闻以歌大概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清醒的时间,就一直盯着黎晚澄,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如果可以,她巴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完完整整的刻下来,然后再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名字。
叫所有人都不敢觊觎。
黎晚澄被她盯着有些不大自在,笑问:“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手上却是细心的把梨切成小块,喂到女人唇边。
明明才过了两个月,她的身体状况就以不可挽回的态势急下降,体重一路消减到七十多斤,几乎只剩了一副骨头架子,连病号服都撑不起来。
闻以歌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掌心,没有说话。
因为看一眼,就少一眼。所以啊,哪怕一分一秒她都不想浪费。
心衰后期的病人由于长时间卧床,易褥疮,需得定时翻身和按摩。
黎晚澄不放心交给他人去做,件件都亲力亲为。
为了方便照顾,她又专门买了个便携支架床,晚上就打开支在病床边上。
黑夜,天上挂了半弯清亮的月,映出女人面容的苍白,病魔残忍夺走了她的风华,留下的只有一副残破不堪的躯体。
闻以歌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
看了半晌,大概是觉得不够,她又伸出手,去细细描摹黎晚澄的轮廓。
她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闻以歌鼻腔酸,指尖却始终与女人的肌肤隔着一段距离,像是不敢落下。
借着夜色的掩护,她不再隐藏眼底的厚重爱意,撑起身子徐徐靠近,缓慢而又虔诚,在爱人丝间落下一吻。
似轻拂过水面的风,怕弄皱一池春水。
郑重的小心翼翼。
她说:“阿澄,我好想活下去。”
声音很轻,轻到还未伸手去抓,便已消散在空气中。
在她看不见的另一侧,本该沉睡的女人缓缓睁开眸子,一滴清泪悄然滑下,埋入丝间再寻不到痕迹。
这几日,闻以歌的双腿突然开始浮肿,可能是在病床上躺的久了,情绪难免有些低沉,话也越来越少,黎晚澄为此还专门去网上搜集了不少笑话,得空就讲给她听。
刚好趁着外面的阳光正好,黎晚澄便要来了轮椅,推她去花园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