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快被拖到尽头时,他开口了。
“放开他。”
这一决定如此仓猝,以至于两个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
鸿胪寺卿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放开他。”
这句话里显得铿锵有力,两个护卫在命令下达的一瞬间放开了我。
鸿胪寺卿卸下了伪装,他刁狡地看着我,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严公子,你说我有三罪,我倒想知道这三罪何来?”
这是一场会引起祸端的谈话,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我不参与议和,大陈使团恐怕不能活着回大陈。”
鸿胪寺卿不满意我的回答,愤怒地质问道:“严公子,你是承认你和北齐内外勾结了?”
“我并非和北齐内外勾结,反倒是北齐想杀我。”
“严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北齐来使指明要我参与议和,是为了能在北齐杀掉我,如果我不死,议和难有成效,出使北齐的使者恐怕也凶多吉少,帝下怪罪下来,大人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严公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难道你的生死就能决定两国战争?”
“两国国战,难道不是帝王的一家之言。”
“荒谬。”
“非我信口开河,北齐公主在皇城当我下人时早已与我交恶,北齐君王又怎么能忍下这口恶气。”
我撒谎了,但是我非这么做不可。
“明知会死还要出使北齐,我难道会相信吗?”
“大人应该知道,帝下说过,我若募集不到去北齐的人选,要将我下狱大理寺,既然我留在大陈也难逃一死,就唯有孤注一掷了。”
“严公子,你觉得帝下能让你出使北齐吗?”
“帝下想停战,自然想我出使北齐,他只是拿不准臣的忠心。”
“我又怎么知道你对大陈怀是否有二心呢?”
“既然我一定要北齐,就一定对大陈一片丹心。”
鸿胪寺卿深沉地看着我,这种感觉很奇妙,既像在告别,又像在重逢。
“严公子,说得好。”
他停顿了许久,才补充道:“那我就等你衣锦还乡了。”
没说出口的,才是最好的。
谁也不知道前路如此,离别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既然故事来得猝不及防,也让它离别得猝不及防吧。
没有这么多传奇和史诗感,只有哀伤和无力感。
谁听到了离别都会感到遗憾,从江南来,又从京都走,一直都在漂泊流浪。
忧愁又哀伤。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这样说,我有心愿未了,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鸿胪寺卿低声喃喃道:“我可以派人和你一起北上,但是规格将远远小于帝下派遣的大陈使团。”
一切都如道长说得分毫不差,风干的灵签在大风中瑟瑟发抖,一切命运好像早已刻入岁月史书一样。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乩旗在风里张牙舞爪,在我没注意的地方——道观的门已经悄然打开了,檀香正在以看不见的速度渗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