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回事儿啊?咋还动起手了?”
“是说,几过分!”
“你嘞个人呐,紧在说紧在说!来来来,克(去)打一架克打一架好不好!”
“现在是法治社会,都莫动手噻!”
“咦呃,啷个敢惹三锅哦!人活清白!”
“好家伙,这玩儿给整的,胖姐,你可得找三哥要维修费啊!”
那位被称作“三哥”的年轻人方才狠命推了老人一把,遭到了动量守恒定律的无情报复,一屁股敦在地上,敦了老半天。
他此刻才回过神来,揉着磕碰到的胯骨,还不忘理好脖颈上的金链,又掸掸花衬衫的袖子。
江念博不禁在心里嗤笑好俗气的款式,去尖沙咀找陈浩南面试古惑仔,都不一定能被录取。
在一群普通人中,俗气,会显得特别的土。
三哥拾掇好自己,举起屏幕碎成渣渣的手机正要开喷,可目光和长者相接,像是被沸水烫了一下似的,顿时安静如鸡,悻悻地缩回了脖子。
只一瞬间,三哥像出现幻觉了一样摇摇头,堵在胸中的一口气也泄了下去。
他收起手机,换了“江普”讷讷道:“我看你一个老爹爹,孤零零蛮可怜的,来支持一下手机贴膜的生意,你说你倒好,把老子……把我的手机屏幕摔碎了,爹爹,别的不说,你总得赔我手机吧……”
手机屏幕上的几十道大小裂痕,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强光,让江念博和在场的一干吃瓜群众忍不住举起手挡住视线。
胖姐又炸了,像只被摸了后腿的猫:“你啷个(怎么)还叫爹爹陪你手机?你啷个脸多大?”
三哥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我赚点钱也不容易……”
“所以你就讹别人钱?”胖姐怒冲冠,“你抻(伸)出指头数一数,光湾街哪家容易?我妈妈还在加护病房里躺着呢,一天大几千块钱的住院费……”
胖姐声音打颤,说话间就要哭出来。
三哥语气软了,但依旧不松口:“手机是他搞坏的,我让他赔,有错吗?”
“您怎么还睁着眼说瞎话了?”江念博将长者扶在一旁坐好,站起身走到“三哥”面前,俯视眼前瘦弱的小混混,字正腔圆地道。
他天生个子高,视线也高,兼之曾经是学校排球队一员,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类型,这么一动作,他的影子便将“三哥”整个包覆住,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在这片压迫打击中,他对三哥一字一顿道:“先,是您先动的手,大伯什么都没做。在场的我、胖姐,都可以做人证,大伯要是有什么伤,您要负全责。其次,您的手机到底是谁摔掉在地上的,喏,外面有摄像头。”
他边说,下巴边朝外扬去。
天线柱上果然安着个圆形的黑盒子。
这摄像头精度怎么样、角度是否合宜,江思博也拿不准,但事已至此,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诈他一诈。
哪儿钻出来的不着调的“黑恶势力”,小混混当得吊儿郎当,就着还想往上升到地头蛇?
收保护费也要讲基|本|法啦。
江念博一手握拳做出警戒动作,另一手却掏出手机:“您要是还有意见,那我现在报警,咱们找警察叔叔评评理。”
“以德服人”和“以武德服人”只差一个字能动手的人一旦讲起道理,道理会变得分外有道理。
一旁的胖姐也跟着扯嗓门帮腔:“小江不愧是读辽博士滴,说滴明白!三锅,你把我们当苕(傻子)哄是吧?啷个(怎么)你真想再克(去)蹲局子?”
周围的吃瓜群众见风向陡变,也开始对小混混的这幅做派指指点点。
“老子信鸟你滴邪!你给老子等到(等着),还有下次,老子绝对不……”三哥倒是有做小混混的基本觉悟,颇懂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光理了理方才摔到地上被吹乱的头,脚底抹油地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