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他跪在了地面上,在无休止的落雨当中,伸手抓住了自己胸口、五指痉挛,“求你……再爱一爱我吧……”
——至此,才发现在这扭曲、又动荡的世界里,人若无“爱”便不能独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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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处相遇,在底端相爱——这是《以下克上》的含义。主旨点出来了。裴逐没有内生的、自发的爱,在亲密关系中,很容易沦为“乞丐”,这也是他的可悲、可怜之处。?
◇神魂颠倒
一场倾盆大雨,就似是让整座城市都颠倒过来——
两人相拥着、就仿佛溺在了眼不可见的深海里,仅能靠唇舌纠缠、厮磨,来哺渡对方的性命。
——这是一对溺水相依的,仅剩彼此的无救之人。
裴逐一边亲吻着、一边哭泣,似乎怎么吻都不够,踮起脚尖,用力地勾住了盛聿恒的脖颈,“求你、骗我吧……你再骗一骗我……”
在这场淋漓尽致的大雨里,盛聿恒从头到脚都被浇透,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雨水纵横滑落。
但他却珍之又重,用滚烫的掌心,捧起了裴逐的脸颊,拇指摩挲了一下唇瓣,认真无比,“裴逐……”
“我爱你。”
“我从没有在‘爱’上,欺骗过你。”盛聿恒坦言道。顿了顿后,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又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下颌,“……瘦了。”
而此刻,裴逐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狼狈而又瘦骨嶙峋,“什么?”
“你……你辞职……”他抿了抿唇,想问却又不敢问,“还有汪中丞……”
“我辞职是为了找你、一直都在找你——”盛聿恒看着他,眼眸乌黑、且疑惑,“汪中丞怎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在这一瞬,裴逐蓦然低垂下了脑袋,他心知肚明,汪中丞骗了他,可又为这“欺骗”而庆幸着——
缓缓地,他抿起嘴唇一笑,苦涩、又淡淡,“……”
——幸好,他并没有被爱所欺骗。
——他还不是一个万恶不赦的“混蛋”。
等到大雨中踉跄回家,裴逐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狼藉不堪着,完全没有了以往那盛气凌人的矜傲样,倒似是一条丧了家的败犬,瑟瑟发抖个不停,“……”
“咣当”一声,大门关上,盛聿恒手中拎着购物袋,装着那只橘猫,也浑身湿透、嘶声嚎叫,“瞄——喵——”
然而下一秒钟,裴逐就仿佛食髓知味,再一次伸手捧住了盛聿恒的脸颊。两人毫不顾忌地、在玄关就开始拥吻起来,舌头闯入口腔的一刹,明显是饥渴的、且十分急色的。
橘猫还装在购物袋里,被随手挂在了门把手上,让小小的它,分外不解、又百般挣扎提醒,“喵——喵——”
裴逐已经有些情乱意迷,那些湿漉漉的雨水,却在碰上盛聿恒体温的一刹那,都好似蒸发了。
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渴望着被触碰、被拥抱,肺腑灼热着、滚烫着,却也似一口吊着性命的虎狼猛药
盛聿恒一边亲吻着他,一边脱掉了身上湿漉衬衫,结果下一秒钟,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他的脚后跟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酒瓶、顿时稀里哗啦响彻一片。
他似乎吓了一跳,抬眼一望,才看到卧室当中已经没什么下脚之处,酒瓶横七竖八的、简直遍地都是。
“等一下。”顿了顿后,他忽然就不亲了。
裴逐也惊了一跳,心脏有些惶然地、怦怦直跳,“为、为什么……”
“……我先给你收拾一下家。”盛聿恒手臂鼓胀用力,直接就把他给抱了起来,放在了唯一还算干净的餐桌上。
裴逐买了这套新房后,就从没开过火,一直都靠吃外卖、还是在茶几上直接吃——这餐桌就相当于是摆设。
他猛地一扭头,就见盛聿恒赤裸着上半身,提着块毛巾,以及一个塑料空桶,直接就进了卧室当中。
……说实话,他对自己家有塑料桶这事儿,也挺感觉到震惊的。
这些日子,除了喝酒、就还是喝酒,每天醉生梦死的、只希望再也不看见明天的太阳——
裴逐低垂下脑袋,盯着自己不断抠弄的双手,陷入了一阵难言沉默当中,“……”
但缓缓地,他凝视着自己逐渐干净、有序起来的家,心腔柔软至深之处,又陡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麻酥酥的感觉。
——就仿佛,在被打扫、整理的是他自己一样。
连那只丑不拉几的橘猫,盛聿恒都给拿温水洗了个澡,并将毛发当中的跳蚤一只一只捏死,再用吹风机抖动着吹干。
这橘猫就只有芝麻大点的胆子,刚从卫生间逃生出来,就吱溜一声窜进沙发底了……
盛聿恒的肩膀上多了几条血淋淋的猫爪印,他回头瞄了一眼,又拿吹风机给自己吹了吹溅上不少水的头发。
“盛聿恒——”而直到这时,裴逐还坐在餐桌上,一动不动的,好像个行将就木之人。
但缓缓地,他嘴角向上勾起一抹,两行清澈的、无声的眼神滚落了下来,“我爱你。”
“滴答”“滴答”……空气在这一瞬静谧,只能听见不知名水珠下坠、又摔碎的声响。
手中嗡嗡个不停的吹风机,忽然就停掉,似乎恰逢其时地故障了——
可盛聿恒还保持着吹头的姿势,只转头回眸,一双乌黑狭长的眉眼,显得格外深、又极其喑哑,“……”
轰隆一声闷雷震响,如从远山深处传来——
裴逐闭着双眼、泪痕未干,忽然想到了幼年时,他站在钱塘江边,生平第一次观看大潮。而如今,耳边春雷,幻化成了那轰鸣、怒吼的万潮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