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啊。”岑浪拉着长音说完,又道,“听你说话是平远城当地人吧?平远城四季如春,”他横起手臂比划出半人的长度,“你见过冻成这么长的冰凌吗?”
少女狐疑地盯着他。
他兴冲冲又道:“还有塞外的风沙,风一吹,雪一样,特别容易迷眼睛。再往南走有海,姑娘可曾见过海?海鱼颜色特别漂亮,比河鱼江鱼艳多了……”
“我没见过,”少女提着裙裾站起来,看着岑浪,“你……你知不知道惊鸿庙是不能随便乱闯的?”
少女如避蛇鼠地躲开岑浪,岑浪却不依不饶地追上去:“我只是觉得,姑娘你不是生来就为嫁人的!”
少女跑出庙外,岑浪朝着她背影喊道:“海鱼真的很漂亮的!”
眼见着少女跑得更快了,岑浪闭上了嘴。
最喜欢捕海鱼来吃的是柳素问。
好好一个女侠,他非得摽着人家一起给皇帝干工,临了不得已,还把又瞎又聋的阿捡托付给了人家。
不知柳素问后来如何了,一定是得善终吧?都一千年了,不知轮回了几世,有没有做回她的逍遥侠客。
岑浪抬眼看了看沈醉。
沈醉也在看他,眼神古古怪怪。
不过沈醉要是正常了反而更奇怪。
他很想开口问沈醉柳素问葬在何处,自己也好去探望老友,可是张不开嘴他都说了跟那位“师父”不熟,若是贸然问出柳素问,知道人家这么多事情,显得忒可疑。
一声尖锐的哭嚎蓦地打断岑浪思绪。
只见两个年轻和尚拖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从暗门里出来,将那孩子摁在神像下方,其中一个和尚摁住男孩手臂,另一个和尚举起一把短刀,瞄着男孩的手腕就要落!
电光石火间,岑浪攥紧买帷帽剩下的灵石,抬手便掷!
只听“啊”一声惨叫,和尚手中短刀开刃那一端掉下去直直扎在他自己脚面,和尚倒地抱住脚,嚎得嗓子都出了劈声。
另一个和尚松开小孩,后退两步,瞪着岑浪:“你是什么人!为何伤我师兄?”
“你是什么人?”岑浪抬了抬下巴,“为什么要切人家孩子的手?”
地上那和尚拔出扎在自己脚面上的短刀,也不嚎了,厉声道:“这小乞丐偷铲神像上的金箔!”
“对,小乞丐偷金箔,亵渎神灵,别说剁他的手,砍掉他的脑袋也不为过!”
一直沉默的沈醉弯下腰,看向那满眼泪花儿满身补丁的小孩:“为何要偷神像身上的金箔?”
岑浪下意识朝沈醉挪近一步,他知道沈醉尊重他尊重到了偏执的地步,怕沈醉一时魔怔为难一个小孩。
那小男孩两手捏紧裤线,回答道:“我娘病了,我和沈将军说好了,他帮我救我娘,以后我给他修一座更大的庙。”
沈醉听完,站了起来。
飓风忽起,帷帽垂着的白面纱随风摇动,沈醉抬起手指,一束金粉如水一般从半空中流过来,汇到沈醉手中。
庙中的神像金身一下子失掉颜色,成了灰突突的一具石像。
褪下的金箔被沈醉抓在手里,轻飘飘顺着指缝落下岑浪认出了那是什么,那并非金箔,而是调出的染料。
地方官员将金箔改成染料,克扣了上边儿拨下来的供养钱。
沈醉掸掉手上的染料,抬手撩起帷帽上的面纱,对着男孩笑了笑:“沈将军不要你建的庙,你去治你娘的病。”
沈醉说完,摘下腰间荷包,倒出来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放到男孩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