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小姐薛湘灵新婚当日在春秋亭避雨时,将锁麟囊与贫家新娘赵守贞做嫁妆,六年后洪灾落魄,流落到已经发达的赵守贞所嫁的卢家,赵守贞报恩大团圆。
这场洪水就是谢家。罗燕飞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他什么也做不了啊。等春秋亭一折下来,直接有人捧着束花来了,尤媚也是丑角,给罗雁飞配碧玉,才上妆,问是谁给谁送花。
“大概给二师兄的,还没下来呢。”罗雁飞说。
“罗先生,”来人正是昨天来送花的,“这是我们少帅给您的,希望请您明晚去赴宴。”
“少帅?哦!我还以为是谢二少爷没完了。”罗雁飞转身嘟哝了一声才扬声道,“是万少帅啊!代我谢过万司令。我一定会去的。”
尤媚个子挺高,瓜子脸,下巴尖得像锄头,比实际年纪看着大,扮丑角上蹿下跳,一副小子样,平时更不会做样子,如今却是作为女孩子的八卦天性起来了:“那个司令请你去吃饭?”“是啊,”罗雁飞将信上“万里”两个字又看了一遍,“他这样有地位的人想不开来看我干什么?”
“这么多漂亮的姑娘倒是不去看,非要叫你,难不成也好这一口?可是送花的那个兵一脸苦大仇深像想吃了你,真的不是要杀你吗?”尤媚打了个寒颤的。
“我都没注意,你那么一说······”罗燕飞掩面。“不管怎样都很糟糕吧。”“听说你当大少爷的时候也与公子交游什么的,这方面你也不是不行吧?”尤媚整理着领子。“女孩子家家说些什么?”罗雁飞好气又好笑,“我行不行也得去了。上台了!还不赶快穿戏服!”
“你们好了吗?”赵枝云刚出恭回来,一边穿戏服一面兴冲冲地问。“这是谁的花?”“这是给我送的。”罗雁飞一边把袖子弄平整,一边说,“谁送的,谢淮?”“怎么可能,谢四爷专看二师兄呢,是万司令。”
“又是万司令。”赵枝云说。
“还让我一起去吃晚饭。”罗燕飞道。“那,那不就是那个意思吗,你怎么好去的。”赵枝云说。
罗雁飞无奈笑道:“他叫了,我怎么能不去。”
“可是,可是他都叫你去吃饭了,那方面的意图还不明显吗,”赵枝云担忧道,“万一他真的对你无理,那可怎么办啊。”
“如果那个万司令愿意捧我,那样也可以啊。”罗雁飞说。“你这是什么话?”赵枝云还想说什么,罗雁飞该上台了,于是他没有说下去。
“上来了,”万里兴高采烈的指赵守贞,“我就知道二爷这个扮相会很好看,有机会我要送他一套杨玉环的头面。”“是的,很好看。”陈仰说。
谢楚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想不到万司令也捧角儿。”
“那是当然,”万里皮笑肉不笑,把昨天晚上工作太久熬出来的困劲儿全都露出来了,“那常绮烟的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妙,您不是有心捧?”
“那可是万司令猜错了。”谢楚江这身军装一向被万里私下称为鸡屎黄,见他搬凳子坐过来,万里翘起二郎腿。“是舍弟爱戏,特意叫了迎春班的。”原在西楼底下正对戏台的地方,谢淮正看常绮烟看的高兴,打了个喷嚏,手一抖茶泼了一身。
面对万里从靴子底儿写到头发丝儿的厌恶,谢楚江反而更高兴了,不动声色的将椅子往万里那边挪了一点,万里干巴巴的跟他讨论着常绮烟的唱腔如何又往另一边挪了一点(谢楚江大概并没有想到对万里来说在京剧上发表看法是一种怎样的折磨,毕竟如果不是因为罗雁飞,万里撑死来听个热闹,连戏讲的什么都不知道)。两人一追一逃滑稽的挪着椅子,陈仰思考了一下,把自家司令还是谢司令一枪崩了比较痛快,最终得出结论最好把自己崩了才不用看这等热闹。
《锁麟囊》唱完,是《焦赞发配》,赵枝云演任堂惠,李一诺演刘利华,罗雁飞是跑龙套的刘妻。
谢楚江的兵上来汇报事情,万里理直气壮地将椅子挪了老远。眼见开场了,却奇了怪。
“怎么回事?”
“怎么,有不对吗?”陈仰俯下了身子。
“不,只是好像改了,”万里指了指刘利华,“我明明记得刘利华和他媳妇儿开的是黑店,要杀任堂惠的,是反派的,怎么改了呢?”
“这大约是原先戏的内容不好的缘故,需要我去问分明吗?”
“不必了,小事而已。”
直到戏结束,谢楚江也没再回来找麻烦,罗雁飞才松了口气。
俩人梁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盯着罗雁飞夹在迎春班中间离开了谢家,万里才痛痛快快地说:“万某今儿个听戏闹够了,多谢二爷款待,告辞。”
“万司令不喝杯茶坐坐再走?”谢楚江人很瘦,像是竹竿,伸出手来,这是一只皮包骨头的手,打在人脸上,一定能像戴了戒指一样把人硌得生疼。若非知道他年少官高吃喝不愁,万里要怀疑这家伙是哪来的难民。同时,谢楚江脸上却意料之外地并不是腮上无肉,反而异常俊俏,一双眼是好看的桃花眼,不知能叫多少少女追捧痴迷的那种。
然而万里心里自诩“我是罗先生的人”,必然不屑于的。
哪怕对方再英俊,也不屑于。
当然,多看几眼不犯事。
何况我怕你不是坐坐,是做做。
天就晚了。万里打了个哈欠钻到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