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洪聞言,不由多看了妻子兩眼,卻是看不出什麼。
耦院是西進南小院,大小規格同三郎所居桐院一般無二。
他們回安6前,曾打發管事家僕快馬回來收拾院子。當時將桐院、耦院都收拾了,任由三郎自己選。
最後三郎選了桐院,王楊氏還曾笑著說將耦院留給五郎。
他不知道,王楊氏已經打定主意,要將道痴留下。否則的話,豈不是自己又要擔那「不容庶子」的惡名。
她不是無知愚婦,自然不會為了嫉恨,就損了自己名聲。
當然,這其中不無故意同婆婆作對的惡意。既是婆婆那麼忌諱「刑克親長」,那她知道家裡留下這個孽庶會如何?
王楊氏下去不提,王青洪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道痴說話,說著說著,又說起道痴的學業道:「王家共有兩處私學,宗房與內十二房所設宗學,外房與姻親所入族學……明日我帶你去宗房請安……」
道痴聞言,終於不再連連稱是,而是抬頭道:「父親,大師父吩咐孩兒逢五上山,明日便是十五。」
王青洪聽了,不由皺眉,好一會兒方點點頭,道:「好,那就改日。」
到底是添了不快,王青洪接下來便有些冷淡下來。
幸好王楊氏轉回來的快。她沒有親自領四郎過去,而是吩咐身邊一位嬤嬤送道痴過去。
雖才打了兩個照面,可道痴已經摸清這「嫡母」的態度,那就是漠視與疏離。
這正合了道痴的心意,他起身與「父母」別過,隨著嬤嬤去了耦院。
耦院院子裡,站著兩個小丫鬟。一個十三、四歲,身形初見少女婀娜,顏色甚好,臉上鋪了香粉,遠遠地就聞到香味兒;另外一個年級略小,面容尤帶稚嫩,勉強算是眉清目秀。
見到那嬤嬤與道痴進來,兩個小丫鬟忙曲膝:「見過許嬤嬤。」
許嬤嬤沒有立時叫起,而是對道痴指了指那年長的丫鬟道:「四少爺,這是紅袖……」又指了指年幼那個:「這個是青巧……太太說,先將她們兩個給四少爺使,不足的人手明兒喚了人牙子再補上。」
說罷,她對那兩個丫鬟道:「這是四少爺,還不快給四少爺磕頭。」
青巧聞言,立時跪下:「婢子見過四少爺。」
紅袖卻還是站著,已經漲紅了臉。
許嬤嬤瞪眼道:「怎麼還杵著?莫非你是尊貴的,太太還安排不得你差事?」
紅袖已是紅了眼圈,咬牙道:「嬤嬤,婢子祖母叫婢子進來時,不是這樣說……」
許嬤嬤嗤笑道:「我倒是不知,這家裡除了老太太與老爺,誰還能越過太太去……」
她面帶寒霜,望著紅袖,眼睛裡能放刀子,看著甚是怕人。
紅袖面色由紅轉白,終於跪下,低頭道:「婢子見過四少爺。」
道痴看著這齣鬧劇,只覺得無的很,看也不看地上二人,繞過二人,往正房去。
剛走到廊下,就聽門口有人道:「哎呦,這唱的是哪一出?」
聽了這難聽的公鴨嗓,道痴挑了挑嘴角,倒覺得生出幾分味。他轉過頭,望向門口。
門口站著兩位少爺,一個清俊儒雅,一個痴肥憨頑。說話的,正是身材痴肥的少年。
他望向道痴的目光,似乎能噴出火來,面容也因狠戾變得猙獰,引得腮幫子的肉一顫一顫。
道痴只淡淡地掃了那清俊少年一眼,便望向那痴肥少年。
那少年伸著粗短的肥手指,指著道痴,恨聲道:「真是你這小禿驢!?你竟然敢的下山,看爺爺打不死你!」說罷,便揮著胳膊要上前。
旁邊那少年覺得不對,忙伸手抱住,被拉得一趔趄。
那痴肥少年豎著眉毛,衝著那清俊少年,吼道:「三郎,你偏幫著這小禿驢,不幫哥哥?」
那清俊少年道:「七哥,還請慎言,這是我四弟……」
這清俊少年,就是王三郎。他身邊這位,宗房的七少爺,名叫王琪,兩人是宗學裡的同窗,論起來是從堂兄弟。
王琪雖是不學無術的性子,偏生愛往聰明人身上湊。自打三郎入了學堂,便拋開狐朋狗友,黏在三郎身後。
這些日子,王三郎察覺父母之間有些不對。關於自己還有個庶弟之事,父親也沒有瞞著他。今天一出學堂,便有小廝上前低聲稟了四郎回府之事。
偏生被他身邊這位小祖宗聽見,說什麼要過來瞧瞧,沒想到見了卻立時變得跟鬥雞似的。
「四郎,我是三哥。」少年的聲音溫潤中透著真誠,眼神中帶了幾分期待與小心。
道痴點點頭,道:「三哥,我是四郎。」
見他有回應,王三郎臉上立時化作春風,道:「四弟,我早盼著你回來……」
打小見旁人兄弟手足相伴,王三郎不無羨慕,因此對於自己多了個年紀相仿的庶弟之事並不排斥。只是想到父母對庶弟的輕忽,他隱隱地有些不安,生怕那個弟弟惱恨家人。
現下這個弟弟態度雖不熱絡,可也無怨憤之意,王三郎的心也跟著踏實下來。
王琪在旁,見了這兄弟相會的情景,直覺得肺都要氣炸。
這回他不單恨道痴,連王三郎都恨上。他怒視王三郎,咬牙道:「好啊,爺爺掏心掏肺地對你好,你就這樣對爺爺?寧願向著這初見的孽庶,也不幫著爺爺……」惱得狠了,說話間已經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