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连忙点头应诺,恭敬的告退而去。
康熙转回正厅,对垂手而立的刘声芳询问道:“可是已经检验完了?那胎儿究竟因何而死?”
刘声芳详细的回禀道:“启禀皇上,依照奴才的检验,这名男胎已经五个多月大小,应该是被人用堕胎药打下来的胎儿。只不过,这胎儿身子僵硬,并不像是刚刚打下来的胎儿,身上的血水也似乎过于稀薄了一些……因此,奴才大胆推断,这个男胎极有可能是昨日被人打下来后,刻意放入冰块中,以此掩盖他真正的死亡的时辰。”
康熙听了刘声芳的禀报,又捡起佟贵妃遗落在地上的供词,一目十行的看完,随即冷笑一声,沉声道:“杀人嫁祸,谋害皇嗣!真是好计谋!如此费尽心机的谋算朕的宠妃与尚未出生的孩子们,真是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康熙深邃的凤眸之中满是怒火,低沉阴鸷的语调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康熙转头瞥见地上翻到在一旁碎成几片的青花瓷碗,见瓷碗的碎片中依然残留着暗色的药渍,便示意刘声芳上前查看。刘声芳检验后,又仔细看了看散落着瓷碗碎片的地上并无半点残留的汤药,顿觉心中一沉。
康熙微微眯起双眼,沉声问道:“如何,这只瓷碗先前盛的可是堕胎药?如果朕所料不差,这应该就是在熙嫔身旁发现的洒在地上的那种阴毒至极的药吧!”
刘声芳不敢有所隐瞒,小心措辞轻声恭敬的解释道:“依照奴才的查验,瓷碗中先前所盛的汤药的确与地上发现的是同一种堕胎药。只不过,若是熙嫔娘娘根本不曾喝下堕胎药,那么……剩余的汤药,究竟去了哪里?”
康熙眼中微光一闪,缓缓言道:“碗中的汤药早已经被熙嫔尽数掀翻洒在地上,熙嫔既然不曾服下此药,腹中的龙胎自然也便平安无恙。”康熙锐利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刘声芳,冰冷的语气及阴郁的语调含有明显的警告之意。
刘声芳身子一抖,转瞬间便明白了康熙的心意,赶忙弓着身子连声附和道:“皇上明察秋毫,一语道出事情始末。奴才琢磨着,必是皇上洪福齐天,受上天庇佑,因此才能保住熙嫔与腹中龙胎平安无恙!”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你赶快下去将安胎药煎好,等熙嫔醒了以后,便可以服药了。虽然熙嫔与龙胎暂且无事,但毕竟受了些轻伤与惊吓,喝些安胎药补一补也是好的。”
见刘声芳退下以后,李德全观察着康熙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奴才听御前侍卫禀报,称在景仁宫偏殿的暗房内找到了选秀时为熙嫔娘娘验身的郑嬷嬷与许嬷嬷,两位嬷嬷皆受了重刑,脸上被戒尺打得血肉模糊,嘴唇红肿、嘴角破裂,如今说话都听不清楚,只怕要修养些时候才能重新开口。两位嬷嬷皆已经分别将事情经过写成供词,皇上可要即刻御览?”
见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李德全赶忙手中的供词双手呈给康熙。康熙看了郑嬷嬷与许嬷嬷两人分别写下的供词,却没有李德全预想中的愤怒责骂,而是将供词递给李德全,命他将供词仔细收好。
李德全见康熙的反应,便知晓康熙定是动了真怒,心中不禁为佟贵妃及牵涉此事的宫人们默哀了几句。
李德全迟疑片刻,又小声向康熙请示道:“刚刚那些为难熙嫔娘娘的奴婢们都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关到了慎刑司,卸了身上的关节等候皇上处置。皇上可要现在去往慎刑司审问?”
康熙却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熙嫔如今尚未醒来,朕如何放心离她而去?至于那帮该死的奴婢,先关着便是。既不必动刑,也不许给她们吃食。”
李德全一听,便知晓康熙必定是想要亲自好好惩治那些冒犯熙嫔娘娘的奴婢们,他还从未见过康熙因为后宫的阴私而生这么大的气,可见那位不长眼睛的贵妃娘娘这次可算是戳中皇上的心窝子了!只怕所有与此事相关的奴婢们想要得一个痛快的了断,也是不能够了。
康熙想起年兮兰刚刚痛哭失声的模样,轻叹一声,吩咐宫人将这名死胎好生安葬。随后又命李德全将乾清宫内御案上的奏折尽数搬到翊坤宫来。李德全不敢耽搁,连忙恭敬的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宫人们将奏折送了过来。
康熙转回寝殿内,挥退了芳婉、芳蔺两位宫婢,侧身坐在床边,执起年兮兰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掌中,轻柔的抚平年兮兰微微蹙起的黛眉,深邃的凤眸中光华流转,花火闪烁耀若星辰:“小丫头,朕以天子的身份向你保证,从今而后,朕都不会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等你醒了,朕带你出宫去吃京城内最好吃的冰糖葫芦,可好?”
康熙摆弄着年兮兰细白修长的手指,默默的守了年兮兰好一会儿,才打算去前厅批阅奏折。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康熙又忍不住向床榻上虚弱苍白的年兮兰望去,只是一眼,却勾起了康熙心底勉强压抑的莫名的情愫,更使康熙觉得牵肠挂肚、不忍离去。
康熙心中暗讨,年兮兰这个小丫头虽然比其他女子生的略好些,身上又有一些迷雾至今尚未解开,为何自己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宠爱她,喜欢看她愉悦的笑脸,不忍看到她蹙眉或流泪……
然而康熙认真思索半晌,也未能得出一个有说服力的论断。康熙轻叹一声,微笑着摇了摇头,索性唤来芳婉、芳蔺将奏折搬到寝殿之内,一边守着年兮兰,一边处理政务。
而被康熙惦念不已的年兮兰此时正陷入前世的迷梦中无法自拔。
年兮兰站在眼前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翊坤宫内,只见周围的宫人脸色焦急忙忙碌碌的来回奔波。忽然,年兮兰听见产房内传出女子凄厉的哭喊,年兮兰听着这无比熟悉的哭声心中顿时一沉,连忙向产房奔去。
年兮兰跑得极快,眼见与前方一个刚从产房内走出来的宫婢撞倒了一起。年兮兰本能的伸出手臂挡在身前,却见那名宫婢竟然从自己那半透明的身上穿了过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年兮兰脑海中一阵恍惚,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段被禁锢于紫禁城内四处飘荡的岁月中。
年兮兰走入产房,循着哭声向床榻上望去,却见到了一位容貌清秀的美貌女子正怀抱着刚刚生下便断了呼吸的男婴哭得肝肠寸断。年兮兰紧张的缓缓向前走去,赫然发现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世的自己。
年兮兰看着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婴,心中顿时划过一抹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倾身扑上前去,悲戚的哭道:“我可怜的孩子!”
“无事、无事!咱们的孩子好好的,你不要担心。不信,你摸摸看,她现在正好好的待在你的肚子里。也许,她正打算小憩片刻。嘘嘘……不哭了,不哭了……不要吓到咱们的小格格……”
年兮兰渐渐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待在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中。年兮兰感受着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与萦绕在自己身旁淡淡的龙涎香,终于想起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