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是:成羡羽笑不是真的欢喜,她心中还有很重的疙瘩,会影响她的康复。要想康复得快,就要早日放下来。
其实成羡羽自己心里头也明白这个道理,却忍不住自欺欺人。这么被施宴倾一戳破,她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还好头朝墙他看不到。
而且施宴倾根本不看她,他施完针,收拾好就出去了——他总是这样在帐内进进出出,从不告诉成羡羽他是要去做什么,似乎也不愿她问。
其余的人就更不敢问他。
结果一个时辰后,他回来带了一把琴。
不仅是带了把琴,施宴倾整个就像换了个人:他摘去了金冠子,批下头发系了蓝丝带子,不散不乱,绣金的白绸长袍也换作湖蓝色广袖长衫。如果细细地闻,能发现他身上的香气,亦由之前的淡淡梅花香更为松香。
他盘膝而坐,将七弦琴搁置于腿上:“琴音能消除人们心中的郁结。”
成羡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想帮助自己早日康复,所以抱琴来弹,欲去除她心中魔怔。
可他弹个琴还要沐浴焚香,更衣讲究一番……
而且他摆好了姿势,却迟迟不弹。
26雪过天晴(中)
半天不闻响声,成羡羽禁不住问:“施公子你怎么不弹?”
“帐外甚喧,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
她方才明白施宴倾是因帐外有人交谈,他嫌帐外的人吵闹了,又恐自己的琴声为“俗子”听去,所以不弹。
成羡羽躺在床上哭笑不得。
良久,那几个谈话的士兵散开各自巡逻了,施宴倾才起手:“好了,可奏。”
她躺在塌上眨眼,抿嘴笑问:“会弹《玉京谣》不?”
成羡羽问得轻松随意,施宴倾却旋即拧皱了眉头,面有愠色:“哗众取宠,不弹;靡靡之音,不弹。”
“那依你,施公子你弹什么我听什么。”她真的没辙了。
施宴倾很正经很严肃地点点头,起手弹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曲调平缓,就算是调子升高降低,听者也能事先猜到。总之从头到尾都显得分外严谨古板,令人失之兴趣。
成羡羽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还带点小小的鼻鼾。
施宴倾说成羡羽至少还要再躺十五天,结果她求生意志强,十天就能动了。
还是她自己发现的:先是无意间发现右手食指能动了,她怕是颤,就将食指和中指来回上下,发现移动自如。成羡羽惊喜异常,可这个时候帐子里又只有她一个人,便干脆用手肘支了,自己尝试坐起来。
没想到竟也成功了。
坐在榻上,成羡羽顿觉气息顺畅,连周遭的味道也突然变得好生清新!
成羡羽一点一点将双腿挪下来,脚尖用力一抵唰地就站了起来。她此刻颇有些小孩儿心性,竟忍不住立马蹦了几蹦。落下的时候成羡羽瞧见有一束阳光从帘缝中射进来,投在地面上,她的脚尖正好在阳光里。
成羡羽突然就想出去走走。
她掀开帘子,好大的太阳!午时的太阳,竟照得人有些发热。至于前些天的积雪,已经全部化去,那些曾经被积雪覆盖的草地重新展露出它们的绿油油,萌发新生。
也许是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的缘故,成羡羽终于有勇气回忆半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她渡江去殷军军营劝降,见着了十四王爷,说明来意,王爷考虑了下便答应了。和她商议着投降的计划,江阴王带她去了他的嫡系亲信营,结果……那里不是他的亲信营。
江阴王转瞬不见,出现在成羡羽面前的是广成王和他恶魔般的五个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