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十三娘冲她挤挤眼,摆出了一副天真的表情,问四舅母道:
“舅母,您说的蜀地那些人,是哪些人呀?蜀地出事了吗?”
“你还不知道?”四舅母惊讶,也忘了要再追问凌之妍,她用丝帕扇扇风,得意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烨都的后宅里,要说消息灵通,还得是我。”
“那您快给咱们说说吧!”闻十三娘道,吃了口仆妇端上来的冰乳糕道。
“嗐呀,这小意思。”多了两个听众,四舅母更加来劲了。大舅母也没劝阻,不动声色地挥退了屋子里的仆俾们。
她的消息很是芜杂,都是在各亲戚家串门的时候听来的,但当她说起蜀地那里动了兵刃,凌之妍还是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那结果呢?”凌之妍忍不住,主动问道。
“结果?”四舅母一愣,“自然是史竞利被俘,押回烨都了呀。前两日好些人都看见囚车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
凌之妍垂下眼眸。
她自然是看见了囚车。
四舅母不觉有异,又说起谁家的谁谁受了牵连,谁谁的母亲妻子又焦急地四处打探请托。凌之妍默默抿了口已经冷掉的茶水,蜀地的事情竟然大到动了兵刃,上次见江洄的时候,他情况就极差……
……
蜀地的案卷刚传回烨都不久,事情就已经传开了。
当地被江洄直接羁押的人里,就有不少有家人或亲戚在烨都,这些人原想给江洄施压,稍后才反应过来,这回的裁夺之权,竟然是交到了大理寺的手上!
大理寺卿也是旧姓之后,这烫手山芋刚到,他母家的、本家的、姑姑家的、阿姨家的,连表亲堂亲家的都找来了,他这还没来得及看呢!竟就吸引来了这么一大车人!
他在官署都待不下去了,连忙进宫面圣。
“圣上,这案卷太多了,大理寺实在审不过来,要不您发回去让三殿……哦,不,宣抚使亲自裁夺?”
江决瞥了躬身在下的人一眼,冷哼道:
“怎的,宣抚使出巡时一个大理寺的都没带,全凭在地方上选人,都能以极快的速度审结上交,你大理寺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跟朕说审不过来?朕的俸禄都是白发的不成?!”
大理寺卿膝盖微颤,干脆跪了下来:
“圣上,大理寺要掌理全国上下的刑案复合,实在是琐事繁多,要不您将此事移交给刑部吧,刑部多是审案好手,比咱们大理寺强啊。”
江决额角的青筋一抽一抽,当他不知道么?
他刚看完江洄的奏报时,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牵连甚广,更加涉及了他的妻兄史竞利。他原就打着三司会审的主意,谁知刑部尚书直接称病不出,大理寺又过来推脱,御史台……罢了,御史台也都是一丘之貉!
大理寺卿百般推脱,早朝上又因此事争论了起来,江决虽然弹压,却总是不得其法。
谢徎被他训斥后,倒是跟往日一样,在这件事上站在了他这一边,可他年岁毕竟不大,此事若要推行,还得再找强力的帮手。
他派人去请过赵公,先帝时,江洄出巡在外,赵公则坐镇朝堂,许多反对的声音也是被他一力压下的。
不过赵公早就称了病,上回他去见时就不大好,如今似是更严重了。
江决头疼得很,从紫宸殿出来,既不想去椒房殿,也懒得见那几个新来的妃嫔,最后还是去了长乐宫中。
……
“娘子,又有人家发来了帖子,说是您的表姑母的外甥的……”侍女说到一半卡壳了,实在是这两日各方的帖子太多,全是些不知拐了几个弯的亲戚。
“这回是要做什么?”凌之妍嘴里含着冰乳糕,懒懒问道。
“说是设了饮子宴,请娘子去她家品尝今夏新制的冰饮。”侍女道,也忍不住皱了皱脸,“娘子要去吗?”
“自然是不去。”
凌之妍放下小木勺,她面前已经堆了十几封这样的帖子,房中还有好些,全是邀请她去玩的。
“娘子不去也好,这些人往日连个影都没有,出了事倒想起娘子了,这一个个什么赏花品茶的,婢子瞧着都是鸿门宴。”侍女道,将那些帖子都收拾了起来,准备扔掉。
凌之妍放下了她手里那份,却是微微抬起了嘴角:
“若还有帖子,也记得告诉我。”
“是。但为何呀,娘子?”侍女疑惑道。
凌之妍又吃了口冰乳糕,狡黠地眨了眨眼:“用以安心。”
帖子实在太多,最后凌之妍还是不得不对外称病,然而话还未来得及说,锦乐郡主华丽的车驾,就出现在了她门前朴素的巷道上。
“你这儿我倒是第一次来,怎的这样小?”锦乐郡主进门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凌之妍这里弄得清新雅致,跟她一贯的喜好极不相符,她没看几眼就蹙起了眉头,“改日我让人搬几盆鲜艳的花来,你这些,也好早早扔掉了。”
那次赏花宴后,她提早离开,事后给锦乐郡主送过一次赔礼。
对方似乎挺高兴,后来又邀她去玩过几次。
锦乐毕竟是太后那边的人,凌之妍大致摸清她性子后,也没有刻意躲着,偶尔有闲就一起玩玩。
不过直接登门还是头一遭,凌之妍回想了下那堆帖子的来处,蜀地那边被江洄重点关照的刺史,好像姓谭?她记得锦乐郡主的郡马也是姓谭。
果然,没聊几句,她含了口冰乳糕,慵懒地瞥了眼凌之妍道:“你这儿近两日可是挺热闹的?”
“郡主哪里话,我这里一贯没什么人来的,本也有点苦夏,并不怎么想见人。”凌之妍笑道,“闲时在家也就弄点吃喝,这冰乳糕郡主觉得如何?”